“是啊是啊。”太宰治举起一条胳膊,堪称神经质地展现出笑容,“我把费佳弄丢啦。”
如果中岛敦的前辈国木田在这儿,一定会说远离神经病健康你我他,但中岛敦不会,他拘谨地站在一边,挂着少年人的怯怯的柔和微笑,还是试图帮助这个路过看见的可怜人:“请先去医院吧。”
太宰治摇头:“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中岛敦不明所以,犹豫着递出了自己的手机。
“谢谢。”太宰治这会儿好像又正常了,沉思了三秒考虑拨哪个电话,然后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
中岛敦眼尖地发现这是一起跨国通讯,他心里瞬间肉疼,这电话费……
然后就看见眼前这个脑子可能有点问题但颜值没得说的青年熟练地吐出了一串叽里咕噜、他听不懂的俄语:“西格玛?我回来了哦。”
“嘟——嘟——嘟——”
电话被果断挂掉了。
估计对于西格玛来说,太宰治这道声音大概是恐怖片中的恐怖片吧。
“谢谢。”太宰治把手机还给中岛敦,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在岸边托腮发呆,“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好了。”
中岛敦也坐下来。
“你说的……费佳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小老虎从小在孤儿院生活,察言观色几乎刻入DNA,这好像也是属于他的一种天赋,并不随着异能力消失而消失。他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个青年身上冒着他难以想象的悲伤与痛苦,几乎把人淹没,又想到最近听说很多年轻人在压力大的时候会选择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横滨这条河最近就是热门圣地。他越想越危险,毅然决然坐下,准备和这个青年聊聊天,防止出现什么令人后悔的意外。
太宰治瞟了一眼,就猜出中岛敦在想什么,哑然失笑。
好像……这只小老虎……确实挺有趣的。
他点点头,轻快地回答:“是认识很久的重要的人。”
“挚友吗?”
太宰治往一边歪了歪头:“恋人?”
敦觉得奇怪,哪有人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人际关系的,但小老虎自己年纪也不大,更是从小到大都没有恋爱过,身边好像也没有什么恋爱脑,见过的女孩子比他自己还要冷静坚强。于是他按照自己的理解问:“是还没有确定关系吗?”
“唔……”太宰治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发现以他和费奥多尔的默契程度,关系的转变好像从来没口头说过。
他和费奥多尔似乎只是单纯地纠缠在一起而已,以各种形式纠缠在一起,就像费佳觉得恨和爱都差不多一样。滚到一起去的时候也非常自然,从合作对象变成真的对象只需要一个眼神。
完了。
他什么也没说过。
除了在稀里糊涂抛掉脑子黏糊的时候,确实会逼费奥多尔说一些奇怪的话……
“敦君,我果然很喜欢你。”
“是、是吗?”容貌端丽几乎令人着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小老虎刷一下支棱起来,看起来就像是炸毛,不知所措,“谢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太宰治眨了下眼睛,“敦君真的很……嘶!”
他忽然吃痛地叫了一声,下意识抬手,然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止住动作,几乎是瞬间切换了话题,非常生硬:“那么我去医院了。”
他拖着不能动弹的胳膊站起来,没事人一样哼着没什么含义的破歌,往路上走去。而敦整个迷茫地站在他身后,陷入沉思:
他什么时候自我介绍过他叫敦来着?
等到太宰治都走出一段距离了,他才想起来问:“还没有问您的名字?”
“这个啊……”
太宰治半回头,风把他的头发扬起来,侧脸的弧度很柔和。
“太宰,太宰治。”
说完,他便隐没在了路口的拐角处。
……
敦再一次炸毛了。
太宰治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基本上是被载入史册。国际恐怖组织天人五衰的成员之一,与费奥多尔联合颠覆了世界,是异能者退出历史舞台的重要推手以及不可或缺的环节——传说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彻底抽离太宰治身上所具有的无效化能力,将之扩散到整个世界。
最重要的是,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应该已经死了。死在世界颠覆的当天。
……
看起来倒也不是很像恐怖组织,但确实有点不对劲,比如说受到的伤。
敦持续性迷惑,只好摸出手机,给乱步先生发条消息。
说起来……他入职侦探社也有一年了。出了孤儿院之后无家可归,有侦探社收留真是十分幸运。困扰他多年的虎的问题,在世界颠覆的那一天就已经彻底解决,因此他倒没有特别怨恨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反而心底有一种模模糊糊的、不可言说的微妙感激。
虽然偶尔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明不白的地方有些空虚,仿佛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
“费佳,能不能不要扯我的头发。”
太宰治委委屈屈地发言,但眼睛里满是笑意。他伸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等了一会儿,感受到有什么小东西跳到手指上。
“这就是意外。”他瞪大了眼睛,在阳光下亮闪闪的,一天之内大喜大悲饶是他也经受不住,看见手中小小的一只费奥多尔,情绪前所未有地荡漾起来,“费佳~~~~”
意外变成小小小小只的费奥多尔坐在太宰治手上,戴着同样小小的帽子,阴郁又可爱。他现在看起来比拇指还要短,看起来风一吹就会飘走,给他一片干枯的落叶说不定就能开启一场童话才有的旅行。
人类的天性叫他们很难抵抗幼小且萌的事物,比如说猫狗兔,又比如说另外的一些幼崽。太宰治对那些东西倒是无感。
但是眼前的费奥多尔叫他实打实吃了一惊,然后便是觉得大脑里充满了一种不好言说的喜悦。
可以理解为痴.汗般的肮脏思维,也可以理解为普通人摸到一只猫的感受。总之非常复杂,他一瞬间闪过许多想法,包括如何饲养拇指小人费奥多尔一百天——关起来!关到小小的地方放起来每天观赏逗着玩!
“费佳,你差点吓死我。”他用满是喜悦的声音说。他现在完全放飞了,小小的一只费奥多尔对他来说很难有什么威严所在,生气瞪眼跳脚什么的都很可爱,冷冷的一张脸也很可爱。
费奥多尔当然看出来了太宰治眼睛里的那些肮脏的笑意,但他此时真没办法抵抗,只能示意太宰治把他举高。
然后伸出手,狠狠地拔走了太宰治的头发。
“嗷!”
太宰治夸张地喊痛,还是带着夸张的笑意,几乎笑出那种变态特有的声音来。
“……”就很让人无语。
费佳干脆坐下来,坐在太宰治手心,并拢双腿,手放在胸口,表情相当安详,看起来就像是完全躺平了。
“费佳!”太宰治说话的声音吓到他,但手上的动作又很稳,即使是单手举着也没有让他感到任何问题。
费奥多尔冷冷抬眸,盯着太宰治,由衷希望太宰治不要说什么没用的垃圾话。
事实上他完全理解太宰治此时的兴奋,换做他面对一只小小的真正可爱的太宰治,也会感到惊喜以及无限的好奇。
他盯了一会儿,发现太宰治仍旧看着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费奥多尔细得几乎看不见的手指搭在身上,略微疑惑。
太宰治终于轻声开口,轻得费佳小人差点没听清那句似乎马上要被风吹散的话。
……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我爱你。”
……
太宰治瞬间移开了眼神,没有看见费奥多尔睁大的眼睛,只有一小只的可爱小人震惊的情绪都要从他碎钻般细小闪亮的眸子里喷涌出来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太宰治能说出来的话。
他以外太宰治这辈子都只能在重要关头阿巴阿巴无脑卖萌了。
现在轮到费奥多尔阿巴阿巴了。
他坐在太宰治手心,望了望天,望了望地。张口想说话,又因为现在的情况根本发不出什么有效的声音。
于是他想。
我应该也爱你。
……
当然还是得看医生。
而且非常非常非常需要看医生。
太宰治两条胳膊都不能动了。一只胳膊因为穿越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被锋利的不知名东西割伤,和布料贴在一块,伤口再不处理怕是要出大问题。
另一只胳膊则有趣许多。
在费奥多尔在他手上变回原样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伸手捞了一下,十分耍帅地想要把美人拦进怀。
结果显而易见。
脱臼了。
这场闹剧以费奥多尔推着哭唧唧喊疼的太宰治进医院为结局。
因为闹了那么一通,说好的可以让人洗去记忆的药也丢失了,太宰治手上的石膏绑了半个月也没瞧见费奥多尔提起药的事,只是定时给他注射抑制剂。
费奥多尔照顾了半个月太宰治,他联系了西格玛,在对方无比复杂的表情下回了俄罗斯。短暂的不想面对国际形势的时间里,他和太宰治隐居在某一个乡下的小破地方,每天要做的事情仅仅只有起床拿报纸牛奶,以及照顾一位两条胳膊都残废的作精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