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蒂尔·兰波躺在沙滩椅上,长发散落,戴着大墨镜,享受着纯天然的日光浴。为了让皮肤的颜色更深一些,他没有穿衣服,腹部盖着一条大毛巾,晶莹的汗水在他的皮肤上就像是撒了蜂蜜,那份色气的程度不减反增,可以让人猛吞口水,想要触碰上面的肌肉。
在阿蒂尔·兰波如此悠闲度日的时候,真正的暗杀王从沙滩尽头走来,海浪伴随着他的脚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你在晒太阳吗?”
这是一种疑惑的语气。
阿蒂尔·兰波没有张开遮阳伞,除了肤色,容貌和身材与保罗·魏尔伦如出一辙,顶多是晒太阳的形象有一点出人预料,至少不是保罗·魏尔伦想的那样。
“是啊。”
阿蒂尔·兰波打着盹,提不起戒备心。
两个人之间无法产生陌生感,天生的吸引力占据了保罗·魏尔伦全部的心思。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想要靠近自己的本体,想要感应对方的力量,紧紧地抓住对方的存在,那是比孪生兄弟还要紧密的关系!是天空上不再孤独坠落的两颗流星!
——我找到了,我诞生的源泉。
守时主义者的保罗·魏尔伦说道:“我等了你好几天,你来的有一些晚。”
阿蒂尔·兰波随口道:“你的耐心太少了。”
保罗·魏尔伦放弃重力,穿着皮鞋踩在沙滩上,每一步都很精准,没有让沙子溢过鞋子,“对于不期待的事情,我习以为常,对于期待的事情,我一刻也不愿意等下去,我的生命只有这么长,不愿浪费太多的时间在无意义的地方。”
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话。
保罗·魏尔伦来到旁边,最近的一个沙滩椅在十米远的地方,他不愿意坐过去,那儿离阿蒂尔·兰波太远,无法感受对方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在阿蒂尔·兰波的身边坐下,挡住少许阳光。
“哥哥,我来了。”
“……”
这个称呼令阿蒂尔·兰波哑然。
……
这一天。
失去亲人的阿蒂尔·兰波,阴差阳错地多出了一个弟弟。
对方的认亲速度快到惊人。
第50章
阿蒂尔·兰波和保罗·魏尔伦“又”见面了。
以两个世界不同的形式,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复杂因缘。
兰魏之间陷入了冥冥之中的怪局。
比爱与恨更深邃。
阿蒂尔·兰波逐渐放下了许多,提起这个名字,不再出现过敏的反应。十九世纪末太老了,成为历史尘埃里的一部分,他记忆里的那些人就真的只是无法说出口的记忆。
少许哀伤上涌。
又被这个时代的新鲜事淹没。
阿蒂尔·兰波拂去了那些陈旧的过去,以澄澈的心灵接受了自己的改变。
“保罗。”阿蒂尔·兰波说道。
“嗯。”保罗·魏尔伦与阿蒂尔·兰波如同照镜子,不过镜子里的其中一人野性又洒脱,正在把自己从他人的误会里剥离。
“保罗,保罗·魏尔伦!”阿蒂尔·兰波连唤三声,去记住这个名字代表的人变了。
再见了。
那个秃头,酒鬼,摇摆不定的男人。
再见了。
用一生去怀念他,为他出版《彩画集》,为他的去世而悲伤的男人,谢谢你把那份虚浮又羞耻的爱在另一个世界升华!
我们都该下地狱,但是我不打算去找你!
我们相见,又不见!
阿蒂尔·兰波痛快放下了过去,用墨镜挡住被世人称之为“流浪天使”的蓝眼睛。他半坐起身大笑,支起膝盖,所作所为皆率性,就像是大海上自由的海鸥。
相反,看似自由的保罗·魏尔伦的身上好像有透明的无形枷锁,活得不如他开心。
保罗·魏尔伦安静地看着他的表现。
观察。
是暗杀王的本能。
阿蒂尔·兰波说道:“我以为你会攻击我,你就这么希望自己有一个哥哥?”他打量保罗·魏尔伦的外表,那西装三件套比他的cos服还高级一些,“穿这么多,不热吗?”
保罗·魏尔伦不在意问话,逐一解释:“哥哥是强者,异能力与我相同,我和哥哥打架容易触发相同异能力之间的‘特异点’,而衣服方面,我已经习惯了。”
阿蒂尔·兰波指着自己,怪叫道:“你的分辨能力不行呀,我哪里强了?”
保罗·魏尔伦不信:“‘牧神’贪慕你的身体和力量,创造了我,奥斯卡·王尔德对你爱而不得,利用英国政府的情报网也没发现我们的区别,这便是‘强大’。”
阿蒂尔·兰波没有被吹得飘飘然,躺了回去,换个姿势晒太阳,争取当一朵向日葵。
“说吧,虽然‘牧神’死了,他和‘我’之间是怎么回事?替我解密一下。”
“哥哥不清楚吗?”
保罗·魏尔伦的手臂撑在沙滩椅的一侧,微微前倾,那是一种好奇的亲近反应。
“‘牧神’喜欢你,仰慕你的力量,你不见踪影之后,他就发了狂地寻找你,只找到你的一些基因遗留物,便突发奇想,想要克隆出一个属于他的‘兰波’。”
“我在实验室的代号是‘黑之十二号’,在我之前有十一个失败品,全部被‘牧神’销毁了,我是唯一完美的成品。”
“我最接近于你,‘牧神’在创造我的时候,把你的诗歌设定为我的指令。”
“他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见到我。”
“他希望我能找到你。”
保罗·魏尔伦吐露那个疯狂科学家的行为,法国的反政府组织首领,如此爱着一个人。
“……”阿蒂尔·兰波搓了搓手臂,自己的鸡皮疙瘩出来了。
“你肯定漏了点内容没有讲。”阿蒂尔·兰波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疯狂却深情的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因爱生恨了吧。”
什么希望找到他?
有这种本事的疯子,八成是想抓到他!
阿蒂尔·兰波觉得那是个变态无疑。
保罗·魏尔伦微笑,巧妙回避道:“我不懂人类的爱情,哥哥,我因你而诞生。”
阿蒂尔·兰波定定地看他:“真不懂?”
保罗·魏尔伦垂下眼帘,“我一出生就在杀戮中度过,见惯了死亡,缺乏他人口中的同理心,无法感受到人类最真挚的感情,我与其他人之间有着厚厚的壁障。”
阿蒂尔·兰波问道:“四年的时间,你的搭档就没有打破壁障吗?他对你的诞生表达的祝福之意,你从未接收到?”
保罗·魏尔伦的完美神态出现困扰。
“为什么提到他?”
“因为我见过他了,他活着,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在日本被人欺负了。”
阿蒂尔·兰波望着天空,想到兰堂那张流着冷汗的面孔。对方长期饱受心理疾病的折磨,从一个为国效力的超越者变成了社会阴沟里的黑道人员。
保罗·魏尔伦摇头:“他怎么可能被欺负,哥哥是在开玩笑吧。”
以兰堂的异能力和性格,保罗·魏尔伦觉得横滨市都是对方的地盘,布满对方的眼线,本地情报网跟筛子一样地千疮百孔。
阿蒂尔·兰波很想捏对方的脸蛋,像对待家中的妹妹一样,再用兄长的口吻传授道理。
“保罗,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吗?”
“嗯……”
保罗·魏尔伦答得略没诚意。
“你给我讲了一个‘过去’的故事,我也来跟你讲一个‘未来’的故事吧。”
阿蒂尔·兰波不管对方是真情实意还是敷衍了事,清了清嗓子,心想《Storm Brighter》的故事从哪里开始讲述比较好?干脆就从横滨租界爆炸开始吧……
“横滨租界爆炸后,横滨市的街头出现了一个彷徨的人影,这个人失去所有记忆,伤痕累累,身边仅有一顶绣着‘兰波’名字的黑帽子。”
“这个人宛如幽灵一样地问着路人——”
“这里是哪里?”
“这个深坑发生了什么事?”
“你认不认识我?”
……
十九岁的法国谍报员任务失败。
他流落日本八年,加入港口黑手党,误把黑帽子当作自己的物品,化名“兰堂”,苦苦追寻着查无此人的空白过去。
最终,他在一场战斗中恢复了部分记忆,认出了任务目标,在失而复得的喜悦和绝望中死去。
这一切,只因他记起来了当年的结局。
他的搭档为了任务目标,背叛法国政府。
他“杀死”了最爱之人。
临死之前,兰堂的愧疚和执念突破了记忆的束缚,坚信保罗·魏尔伦没有死。
于是,兰堂用“彩画集”读取自己的尸体。
他成为了与保罗·魏尔伦相似的异能生命体,去理解了搭档曾经的痛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在日本等候保罗·魏尔伦,明白这个世界再无第二个人会保护搭档。
兰堂想把“彩画集”送给保罗·魏尔伦。
然后,对不懂人心的搭档说——
“就用这个代替生日礼物吧。生日快乐,你能降生在世上,我很高兴。”
……
海边的沙滩,保罗·魏尔伦听得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