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妮往牧黎身旁靠了靠,将头倚在她未受伤的右肩膀上:
“你要是觉得对我有一丝的愧疚,就请你不要推开我,你为了你的目标,我为了我的誓言,我们就这样互相利用,彼此心知肚明,不也挺好的吗?”
牧黎颤抖着手,缓缓抚上兰妮的面庞,低头道: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噗,我都挑明了要利用你,你还说我对你好?你傻的吗?”
“我要是真傻,大概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牧黎低声道。
“闷里骚,你心里都明白,还要说那些话做什么,伤我的心,简直蔫坏极了。”
“你以为我很想说吗?我说那话都喘不上气来。我只是怕,你会受很多的苦,我怕我照顾不好你。”
“你照顾我?你不让我费心照顾你就不错了。死木头,你存心气我的是吧。”
“......”
“你就没什么想表态的吗?”兰妮抬头看她。
牧黎没说话,低头含住了她的唇。兰妮初时瞪大了眼,随即眼角唇角划出美丽的弧度,伸出手臂环住牧黎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柔软的,滚烫的情绪在唇舌间流淌,那一瞬仿佛压抑了一个寒冬的百花齐齐绽放,两人的心口被填得满满的,涨到酸疼。牧黎扭着脖子,用一种别扭地姿势,追逐着兰妮的唇,舍不得放开。兰妮不禁收紧手臂,揉着她短短的发,一边接受她爱怜的亲吻,一边笑得越发妖娆,甚至跪跨在牧黎身上,捧起她的脸。直到牧黎突然经不住“嘶...”地痛哼一声,她才惊觉,扯到牧黎的伤口了。
“伤到哪儿了,没事吧?”她担心地问。
牧黎笑着摇头,忍着痛伸出手臂揽着她的腰,侧脸贴着她的心口,缓缓叹息。
“我知道和你比,我很笨,所以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别把我卖了就好。”牧黎柔声道。
兰妮又笑了,摸着她光溜溜的脑袋道:“我哪舍得把我家笨蛋木头给卖了,就算要卖也没人要啊。”
牧黎:“......”
“看你还是伤员,这事儿咱们放以后再做吧。你还要不要听我小时候的事儿?”
“你说,我听着。”说完后,牧黎发觉,这话兰妮似乎不久前才说过。
终究是逃不脱她的手掌心,这磨人的妖精,罢了,反正早已泥足深陷,不如好好谈一场恋爱,没什么好后悔的。
是的,没什么好后悔的,几十年后的牧黎,初心依旧。
第七十八章
她13岁离家读高中时曾经对母亲坦白过她对这个家的想法,她说她在这里,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一切都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亲切又可怖。所以她离家住校之后,就很少会回家。到如今,除非必要,她根本不会回去。
她是兰妮·简·弗里斯曼,她的户籍档案上标着两个名字,另一个名字叫做莫兰妮。她与哥哥一般,既和父亲姓,又和母亲姓,在联邦法律上同时拥有两家的继承权。其实联邦很多人和弗里斯曼家有着相同的状况,过了父权时代的今天,姓氏继承的习惯也有了极大的改变。
“兰妮”这个名字,是她素未谋面的祖母起的。在古德语中,象征着月之女神。相对应的,她哥哥的名字“索纳”在德语中则是太阳神的意思。祖母曾对她父亲说过:你将来若是有孩子了,男孩就叫太阳神,女孩就叫月之神。看来弗里斯曼大将全盘接受了自家母亲的意见。
祖母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且死在了东南大洋之上,尸骨无存。在此之前,祖母一直在东南沿海一带训练她的舰队,从弗里斯曼大将和莫氏千金的婚礼之后,她就一直未曾回过主城盖亚。所以不论是哥哥索纳是兰妮自己,都不曾见过她。他们只是在家中祭堂中看过她身着军礼服的油画,以及部分的老照片。她是个精神矍铄的沙场老将,风度翩翩,气场极强,她七十多的时候看起来只有五十来岁。弗里斯曼大将和她站在一块儿,不像是母子,倒像是姐弟。
这位沙场老将是近五十年来,唯一敢于带领舰队远渡重洋的人,即便她再也回不来了,她依旧是全联邦最为让人敬仰的人物。她是前七芒星大将——克里斯蒂安·凡·弗里斯曼。她的人生如流星一般,大起大落,精彩万分,最终成为七大将之一,完全是奇迹一般的故事。
即便兰妮从来没有和祖母见过面,但是祖母却是她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偶像。她和哥哥索纳是听着祖母的故事长大的。祖母曾经被赞美为“阿尔忒弥斯真身”,是现实存在的冒险与自由之女神,她的自由精神强大到让人敬仰,她博大的胸怀,宽广的眼界,无一不让人拜服。她曾说:哥伦布发现美洲,是碰运气。而我就是冲着那片新大陆去的,人类不能龟缩在一角安于现状,没有冒险和自由的精神,人与被圈养的家畜有何分别?
其实想来,正是因为祖母,兰妮自幼心灵之中就种下了一颗爱自由的种子。她从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人生理想就是自由快乐地生活,为此,她愿付出任何代价。
然而,人的一生有太多的无奈和妥协,在你不够强大的时候,你只能委曲求全。然而当你强大了,你却又得照顾到方方面面。重重顾虑摆在面前,没有什么比“活着”二字更能束缚一个人。兰妮不明白祖母是怎么活得自由的,或许祖母也有很多的苦恼和困惑,但她从来不说。兰妮到底不是祖母,没有她那么强大。
自兰妮出生记事以来至今,千般烦恼万般愁绪,追根溯源只来自于一个人——她的父亲。
兰妮的父亲,查克·萨特·凡·弗里斯曼,在她从小到大的印象里,都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不是说他长得有多么的恐怖,他仪表堂堂,外貌在全联邦的男性之中都算是上上乘。只是他身上不经意所散发的气场,会让感官敏锐的孩子下意识害怕。
祖母过世,父亲正式继承大将位置之后,这种感觉达到了极点。很长一段时间里,兰妮都躲着他。哥哥索纳比她好一点,但兰妮不知为何,就是怕自己的父亲。即便弗里斯曼大将对她很是和蔼可亲,也让她觉得难以靠近。
兰妮的父亲和祖母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祖母开朗,光明磊落,无论何时都十分耀眼。然而父亲却深沉内敛,温雅寡言,多智近妖。民间传说父亲并不是祖母亲生的孩子,其实这是真的。祖母并没有男性伴侣,因此也不会有亲生的儿子,父亲,是祖母的养子,也是唯一的孩子。这件事,在上流社会圈内算是半公开的事实。
兰妮的父亲,堂堂弗里斯曼大将,却是一个从小活在自己养母阴影之下的孩子。
因着他大将养子的身份,他不敢让母亲有丝毫的失望,也不希望近乎完美的母亲出现任何被人指责的理由。允文允武,样样不能差,不仅要让母亲满意,还要让外界众多的耳目满意。这样,所有人才会说,不愧是弗里斯曼大将的儿子,未来的大将职位由他来继承,众望所归。
兰妮听母亲说,其实祖母对父亲的要求并不很严厉,结婚前夕,祖母曾经私下和母亲有过一段谈话,说让母亲以后多照顾着一点父亲,别让他把自己逼得太紧。母亲说祖母其实是非常无奈的,在父亲的事情上,她一直觉得自己身为母亲并没有做好。
祖母对母亲说:这孩子...一直以来背负了太多东西,到现在,已经放不下了。
兰妮问母亲,为什么父亲会这样逼自己?母亲回答:大概和他童年的经历有关。只是,查克·弗里斯曼从来不愿和任何人说自己童年时期的事,因此除了祖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在进大将府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查克·弗里斯曼对孩子,无疑是严厉又温柔的,就像天下大部分的好父亲一样,不善表达,但充满厚重的爱。只是在兰妮的心目中,父亲的爱,掺杂了很多言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在其中,使得爱表达出来后,显得有些变质。正是因为这一部分的变质,让幼年时期的她觉得极其的恐怖和压抑。
她觉得,父亲偶尔会用一种极端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像是在看某种物品,更别提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了。父亲似乎并不珍视任何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这就是小兰妮对父亲最大的恐惧点。
6岁的兰妮将自己的恐惧告诉了大了她5岁的哥哥索纳,11岁的索纳捂住了她的嘴,小脸上一片苍白。兰妮在那一刻知道,这并不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哥哥也有同样的感受。
之后的成长过程中,发生了几件事,让兰妮越加坚信了自己对父亲的猜测,并与父亲越来越疏离。她自己也渐渐养成了不动声色,笑靥如花,却能私下里下黑手的狐狸般的狡猾性格。她会是这样的性格,完全是出于自我保护,从小到大就没有安全感的她,无论如何,都得丢弃自己的天真,为自己装备上武器。
哥哥索纳也渐渐披上了看似慵懒,不在乎任何事的伪装,其实也算是另外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索纳确实有些倦了,他和兰妮还不一样,他是弗里斯曼家的长子,未来大将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肩上的压力,比兰妮重得多。他与父亲接触的机会,也比兰妮多得多。索纳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正因如此,他才会选择彰显自己的倦怠和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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