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钊注射基因药剂的原因我是知道的,她比我大几个月,实际上还比我早加入阿萨辛。我加入阿萨辛的时候,她已经在跟着老师学习和训练了,偶尔甚至会去出任务。我记得林钊17岁那年,我们第一次被派出去出任务,结果因为一个粗心的失误,造成了致命的危险。林钊心肺被枪弹洞穿,呼吸衰竭,已经入了鬼门关。当时已经没有其他的治疗手段了,艾丽塔当机立断,给她注射了基因药剂,死马当活马医。她能挺过来,就算是万幸。当然,最终的结果你们也知道了。
因为个体差异,我们几个注射基因药剂的人,改良程度都不同。艾丽塔完成度最高,而且进化速度是最快的,她本身的基因与药剂的契合度就非常高,如果用数字来表示,应当达到了90%以上。老师是其次,据艾丽塔的检测应该达到了88%,我居其后,达到了86%。林钊因为是在生死关头注射的药剂,稍微差了点,在75%左右。”
她顿了顿,再度深深看了一眼牧黎,道:
“你猜的没错,最后一瓶基因药剂确实给了牧黎。至于为什么给的,什么时候给的,我却真的不清楚了。我们在被分配到潜伏盖亚的任务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牧黎这号人物,我们也是在拿到牧黎的资料后,看到她身体的各项数据,才知道她接受过基因改良。我所知道的,也都是组织愿意让我知道的东西,组织决定保密的,我也不会知晓。”
她这说的是大实话,兰妮并未怀疑。牧黎却蹙起眉头,内心哀叹,她不过想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可怎么就这么难?
“不过,我曾听艾丽塔提过一嘴,牧黎的基因改良过程,是一个无痛苦且不断进化的过程。最初的数值不很高,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在不断地加强。不像我们,经受锥心刺骨的疼痛之后,改造完成,数值固定,再无改变的可能。艾丽塔说,她或许才是这世界上最契合基因改良药剂的人,她的数值,将在不久的未来超越艾丽塔,成为这世界上最强的人形兵器。”
仇争这番话,是对着兰妮说的,仿佛无视了身边的牧黎。她的语气听起来平铺直叙,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然而话语中透露出的羡慕嫉妒恨的酸味,却实在很是明显。
兰妮不由笑了出来,牧黎却一脸的尴尬。
“失礼了,请继续。”兰妮虽说笑出声来,却也照顾到了仇争的心情,很快就收敛,示意仇争继续说。
仇争没什么反应,道:
“其实这么多年,我,还有老师,一直都在关注联邦中人体试验和基因改良的动静。当年还在安德烈斯家族手底下的xtx是唯一成功开发出可行性药剂的公司,仅此一家别无第二。但是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物力所得的果实,最后却被艾丽塔的叛变窃取,造就了如今阿萨辛内的五个超人。xtx在转手给皮耶尔之后,皮耶尔人体试验开发的东西却走入了歧途。他试图将人类与虫族、掠食者融合在一起,创造出能够量产的超级士兵,而并非是让人类自身的基因进化。
当年,情报遍天下的夜党,自然也对人体试验和基因改良有所接触。当时夜党之主动了心,希望能够自主研发出基因改良药剂。他们的方式是从掠食者下手,这种人类与虫族混合的生命体,或许能够揭示人类基因进化的秘密。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技术不足,最后制作出的药剂不伦不类,也跑偏了,不是进化药剂,顶多可以称作治疗药剂,治愈一些疑难杂症、断肢重生的问题。即便如此,也给夜党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我有疑问。”一直没说话的牧黎总算开口了,“从我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来看,基因改造过的人,应该不止我们五个人,至少,罗格和佐伊,应该也经受过基因改造。罗格这种反常的年轻状态是很不正常的,而佐伊的身体素质和力量,也相当的恐怖。”
仇争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道:
“我与罗格不熟,从我个人来看,他确实经受过基因改造,但是这件事他从未亲口承认过,我估计知情者大约也就只有老师和大师姐艾丽塔了。至于佐伊...她是个幸福的家伙...”仇争戏谑一笑,眼中却略有苦涩,“虽然从小也是无父无母,但她是贫民窟里的混世魔王,成天带着一群小家伙玩侠盗游戏,自认是个惩强扶弱的侠客...呵...傻得可爱。她的力量和抗性是天生的,身体素质大概能敌得过改造程度60%的人。”
似乎今天说的话太多了,见牧黎和兰妮暂时没什么要问的了,仇争站起身,双手放入大衣口袋里,微微弯了弯唇角,湛蓝的双眸闪烁着冷静的寒光:
“你们大概和她再难相见了,因为有我在。”
她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兰妮和牧黎的眼神却同时闪烁了起来,牧黎心底略寒,她亲眼见证了冷酷人格的仇争将暴躁人格的仇争压下去,掌控主权。此刻冷酷人格的仇争说出这样的话来,仿佛杀人宣言一般,从此宣布了暴躁人格的仇争再也无法出现。
究竟谁是主人格,谁是次人格,谁是原生人格,竟有些分不清楚了。然而这样的仇争,实在太过可怕,即便作为与她立场相同的伙伴和队友,依旧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牧黎和兰妮依旧没有动,牧黎坐在原位沉吟思索。兰妮似乎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仇争此刻已经转身,缓步走到了餐厅门口,她脚步声很轻,打开门的动作也相当轻缓。出门的动作却相当迅捷,并随手带上门,与此同时她忽的头也不抬地开口:
“做什么逃走,贺大小姐。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不累吗?我送你回房去休息吧。”她说这话时语调略显上扬,似乎心情不错,透着喜意。
就在她不远处,未及逃走的贺樱宁僵在原地,咬着唇转过身来,面色竟有些苍白。尽管她竭力克制自己平静,可浑身上下透出的那种情绪的味道,仇争熟悉无比。曾经有无数趴伏在她脚底的敌人向她投来这样的情绪,这情绪,叫做恐惧。
“不、不用了,我过一会儿,还要去见我母亲。”贺樱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居然下意识就把母亲搬了出来。
她湛蓝的眸子沉了沉,雀跃的心扉忽的就落了下来。扯了扯嘴角,似乎试图露出笑容,她声音轻如柳絮,在贺樱宁心头划过:
“原来,你也一样...”
心口猛地一酸,贺樱宁下意识张口就要解释什么。可话到喉头,却生生堵在那里,她竟说不出来。
寒月在浓密的乌云中艰难透出薄光,银白皎洁被染了一层灰蒙。走廊上的灯尚未打开,外面是将将黑下的新夜。时光仿佛凝滞,就在这条并不很宽敞的廊上,那笑不自然、向来冷酷的面容被灰蒙银光照亮,转瞬有一丝温柔微苦的笑容浮现出来,仿佛夜里绽放的昙花,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刹那即逝。她不再笑,好似那一瞬的画面竟是幻觉,淡淡道了句:
“不打扰了,晚安。”
说完她转身离去,夜风吹拂她的发和衣摆,她脚下的皮靴踩在走廊石板路上,声音略显沉闷,一步一步,仿佛踩在贺樱宁的心尖上,终是远了,隐在了黑暗中。
贺樱宁垂手站在走廊上,久久未曾动弹,直到兰妮和牧黎出了餐厅撞上她站在原地发呆,她才回神,勉强笑笑,拒绝了兰妮和牧黎好心送她回房的提议,独自一人离开。她远去的背影稍显单薄脆弱,兰妮望着,缓缓叹了口气。
牧黎垂下眼帘,牵起兰妮的手,道:
“走吧,早点回去歇了,明日还要早起。”
兰妮抱以微笑,内心回温。
***
今夜仿佛格外漫长,无心睡眠之人,亦是格外的多。
莫可心躺在床上,闭着眼,额头发烫,面颊微红。她觉得热,但是却硬是忍着不去掀开被子。脑海里,林钊那张可爱精致却长年毫无表情的面容闪现出来,之前傍晚时她们相处的画面在眼前回放。
林钊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起初来这里,手中提着药箱,为莫可心测量体温,切脉,开药,一切都安静而寻常。莫可心以为林钊就是单纯来看看生病的自己,本想礼节性地感谢一下她。却没想到,她竟然从林钊口中听到了让她十分惊讶的一番话。
虽然这次的确只是一个小感冒,并无大碍,可林钊却郑重其事地为她手写了一份医嘱。这个年代,还会亲手写字的人实在太少了。但是看着林钊伏在案上,握着笔一笔一划,小学生练字一般地写着医嘱,看着她那一丝不苟的字体,略感好笑的同时,莫可心也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这是她这十几年来少有的感受,因着这几天的诸事不顺、心情郁结,凸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林钊认真写下的医嘱,莫可心也认认真真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医嘱上说她大约小时候受过寒,落下了病根,体虚,即便是夏天也是手脚冰凉。需要多吃哪些食物调理,做哪些运动健身,作息时间该怎样去安排,全部写得清清楚楚。这些话,真要林钊一字一句说给莫可心听,她恐怕是说不出来的,所以笨笨地用了写的方式。不过直到最后,林钊到底还是有些话忍不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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