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为师说过，你当猴王时头上常戴一顶凤翅紫金冠，如今你随我去西天取经，紫金冠不便再戴，为师便送你一箍儿，望你欢喜。”
孙悟空一听，知晓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性子直，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心里已然信了七八分。
沉甸甸的箍儿拿在手里，他也着实喜欢，心想便是有什么猫腻，唐三藏一介凡人也奈何他不得。
随即，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牙，“好，如此我便戴上了，多谢师父。”
金无束眼睁睁看着孙悟空亲手将他带在头上，心里急的不行，刚凝聚起来的一点灵气都散了。
他莫名起了一股无名火，不知是对这满天神佛还是对诓骗孙悟空的唐三藏。
紧箍一带上，金无束就控制不住似的缩小了一圈，紧紧贴在孙悟空的头皮上。
这时孙悟空似乎察觉出不对劲，想将其摘下已然来不及了。
他顿时目露凶光，瞬间来到唐三藏身前，将唐三藏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悟、悟空，你怎么了？”
孙悟空一手扯着紧箍，一手握着金箍棒直指唐三藏门面，“怎么了？师父好深的心思，竟敢诓我！”
“这紧箍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何带在头上就取不得了？”
孙悟空的质问让唐三藏哑口无言，想起观音大士教他的《紧箍咒》，启口便念了起来。
顿时，孙悟空的头像是被数十万密密麻麻的钝刀割肉般疼痛起来，金色的眼珠周围遍布血丝，狰狞可怖。
他疼得厉害，理智一点点被消磨：“啊！住口，别念……”
金无束心疼的不行，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能感觉到自己尖锐的身体正刺进孙悟空的头颅，周身的梵文泛着金光，将孙悟空神海中的妖气不断吞噬着。
那妖气转而到了金无束的身体里，震的他神魂激荡，仿佛天地间正在经历一场巨大浩劫。
这才是真正的孙悟空么？
无所不能的妖王，压制着自己的本性，只为保唐三藏西天取经，可满天神佛却容不得他。
孙悟空本是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存在，他们无法真正杀死他，便用卑劣的手段诓他、骗他、压制他！
金无束的心思百转千回，想要让孙悟空摆脱束缚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一时间顾不得别的，奋力吸纳起天地灵气，又将从孙悟空神海中吸收的妖气一并吞了，来者不拒。
他只有修炼成人身，才能助孙悟空摆脱束缚。
一黑一白两股气息在他体内相互碰撞、交融，逐渐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早已屏蔽五感的金无束没有发现，扯着他的手逐渐松开。
唐三藏见孙悟空疼得厉害，心里有些怕，住了口又道：“这紧箍是一位老妇送我的……”
“什么老妇！”
孙悟空眯起双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已然猜到那老妇是谁，“呵，南海的观音菩萨是吧。看我不捣烂他的道场，覆了他的南海。”
话音刚落就要飞身去找菩萨算账。
唐三藏哪里敢放他出去惹祸，连忙又念起紧箍咒。咒语一起，孙悟空疼得目眦欲裂，连唤筋斗云的力气都没了。
他由心底里升起一股戾气，金箍棒发出一声嗡鸣，作势就要挥下来。
唐三藏吓得满头大汗，躲到一颗杨柳下，急忙劝道：“这紧箍咒便是菩萨教我的，你若不怕死的冲去南海，只怕头疼的会更加厉害。”
*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无束终于从那个漩涡中悟得一点法门。他将自己的识海想象成一个小人儿，小人正不断吐纳着，身前渐渐凝成一道太极八卦图。
八卦图一黑一白，有如未分的天地与阴阳。
各有道法。
五感回归时，金无束发现天色已近黄昏，不知道师徒二人说了些什么，孙悟空终是平静下来，唐三藏默默转动佛珠，也知在想些什么。
一连几日，唐三藏没再念他的紧箍咒，孙悟空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心一意地保护他。
金无束则安心修炼，识海愈发壮大，所容纳的灵气也越来越多。
不久，师徒二人行至一处悬崖峭壁，这里的峭壁十分高耸，道路崎岖不堪，很是难走。
崖壁下面巨浪滔天，唐三藏骑在马背上问：“悟空，你可知这是何处？”
孙悟空站在陡峭的悬崖上向下望，回道：“此处名叫‘蛇盘山鹰愁涧’。”
金无束趴在孙悟空的头上望天，一听这名字，乐了。
“蛇盘山鹰愁涧”，不就是收服白龙马的地方么？
他在识海里吹了一声口哨。
又一个天生反骨的家伙。
唐三藏啊，你好自为之吧。
第3章 白龙敖烈
◎“你爷爷，孙悟空。”◎
飙风萧萧，吹起飞沙，迷的唐三藏睁不开眼，身下的白马腾地一下扬起前蹄，险些将他摺下去。
孙悟空立于高石之上，无惧飙风。他敛起眸色，看向翻涌而起的浪潮。
只见先前还泛清的海水瞬间变成黑水。
他扬手划出一道屏障，阻了那忽而暴起飙风，白马终于不再发疯，却是不安的踏着马蹄子，颠的唐三藏坐立不安，只好翻身下马。
金无束在孙悟空的头顶看的真切，翻腾的黑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游过去，猜想那应该是西海龙王三太子敖烈。
龙族大多性情乖戾，倔强傲慢。敖烈就是这么个性子，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天生是个不服管教的主儿。
因他性烈如火，忤逆他的父亲西海龙王，才被玉帝罚罪。
若非观音出面，玉帝将他贬在这涧中，恐怕他早已失去龙身，成为一只孤魂野龙了。
这观音倒是挑了个好时机，金无束想。否则以敖烈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答应在此等待取经人。
黑水翻滚的浪潮越来越大。
那边，唐三藏下马之后不太敢靠近崖边，只远远的探着身子，问：“悟空，你在看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砰！——”
轰然一声海水拍岸，似巨石崩裂、又似惊雷炸响，吓得唐三藏面色一白，马缰从手中脱落。
这时，腾地一下从崖底窜出一条白色巨龙，悬在半空罩下好大一片阴影，足以遮天蔽日。
巨龙张着大口嘶吼，声音振聋发聩。
那一刻，唐三藏看到巨龙的眼睛朝他看过来，然后瞬间扑下来。
他急急后退两步，旋即闭上眼，大叫了一声：“悟空！”
他只觉得有飓风擦着他身体过去，将他掀了一个跟头。
预想中的结果没有发生，唐三藏只听见一声马儿嘶鸣，接着眼前罩下的阴影就不见了。
他趴坐在地上良久，才徐徐睁开眼。
孙悟空不知何时从崖边下来，正抱臂站在他跟前，咧嘴笑道：“师父的坐骑没了，看来以后只得徒步去西天了。”
金无束刚才也被吓了一跳，听到这句话倒是噗嗤乐了。
没想到大圣还挺腹黑，明明早就看到敖烈了，也明明可以阻止敖烈吃白马，却偏偏选择站在一旁看热闹。
可是他乐着乐着，就乐不出来了。
他能察觉到孙悟空的心里有气，依现在这种情况，似乎只要唐三藏不死，随唐三藏如何惊吓害怕，他都不会去管。
金无束想，大圣生气不会是因为他这个紧箍吧！
金无束只猜对一半。
孙悟空心里的确憋了一股火，倒也不全是因为头上的紧箍。毕竟他知晓，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总有法子能取下这紧箍。
他更气的是，唐三藏竟和观音合起伙来骗他。
他孙悟空自认，对救他出五指山的唐三藏有感激之情，愿意叫他一声师父，也愿意保他西天取经，权当报恩。
却不想，只因他没有向佛之心，就受到如此对待，这是何道理！
唐三藏白着张脸，有些没缓过神，他怔愣地看着孙悟空，片刻后才惊觉他的白马不见了。
“我的马……”
“唔，师父的马被吃了。”孙悟空说。
“什么……”唐三藏揉揉脚踝，咬牙站起身，“是刚才那、那妖怪吃的？”
“妖怪……”孙悟空咂摸了一句，“算是吧。”
瞧着他漫不经心的模样，唐三藏被吓白的脸瞬间涨红，“你、你那么有本事，为何不出手阻拦？”
孙悟空扬起一边眉，笑说：“我只管护你性命，可不包括那匹马。”他歪了一下头，“走不走，还要我背你不成？”
唐三藏：“……”
这泼皮无赖。
他摔那一下扭到了脚，定然是无法长时间走路的，可他又不敢让孙悟空背，只好放低语气道：“好徒儿，你可愿帮为师将马儿要回来？”
“要回来？”
唐三藏一脸天真，看的孙悟空眼睛生疼，撇开眼道了声：“马儿早已成了那白龙的腹中食，要不回来了。”
那具庞然大物一口便可将马儿吞下，当真是要不回来的。
唐三藏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盘膝为白马超度一番。
半晌他睁开眼，清秀的眉眼泛起忧愁，“现下可如何是好？我没有脚力，何时才能取到真经发扬佛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