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吾是最先表示反对的,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具体发生的事情,然后说:“杏月小姐不是学园的人,如果被hata看到还有校外的人在,那他又会抓到一项错处,事情就更是没完了。”
杏月问:“善逸和炭治郎不会真的被开除吧?”
“放心好了,hata只是校董之一,还有其他讲道理的校董在,而且学园长和教导主任都不是好欺负的。”
安吾的语调有种漫不经心地轻松气:“反正已经是放学时间了,就让hata闹一闹吧。学习生活是很枯燥的,课堂之外大家也确实需要多一些乐子。”
我说:“原来如此,这就是平时一向认真的安吾这次却选择放手的原因吧。”
“嗯?当然不是这个原因了,以上只是借口而已。我是因为更想来读书会,所以才对那边放手的。”安吾非常不给面子地反驳了我。
他非常坦然地说:“而且对风纪委员长来说,放学之后就是下班时间,并没有必须加班的道理。至于下班后到底要做什么,当然全凭我的个人想法。”
安吾的发言几乎是掷地有声的,他好似在讲述一项无可置疑的世间真理,竟让我心中产生了共鸣,不得不呐呐无言了。
我这种实习教师的立场,在这种时刻总是尤其虚弱无力。无论选择出言附和还是反对都存在怪异之处,结果只能是一言不发。
我想,怪不得第一天晚上安吾就没管我们私自使用教室的事。
那个时间对安吾来说是工作之外的时间,他乐意无视,便无视得彻底。
安吾侧过头,瞥了眼缩在我身后偷笑的太宰,又道:“所谓人的、人性的正常姿态是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老老实实地追求,讨厌的东西就光明正大地讨厌,仅此而已。
再直白来讲,我就是讨厌去应付hata,想和我的朋友们待在一起,这有什么问题么,太宰君?”
被安吾直接点名,太宰的偷笑顿时就藏不住了:“噗哈哈——咳!没有任何问题哦!正相反,我觉得非常正确。想和朋友待在一起的心情怎么会有错呢?放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正义一方才会有的发言啊。”
太宰说完,还左顾右盼地寻求着认同:“呐呐,你们说呢?你们也赞同安吾对吧?”
当太宰的目光扫过中岛敦,中岛敦稀里糊涂地就点头称是了。
当太宰的目光扫过芥川,芥川表情狂热地说:“是,在下定会将太宰先生的教诲铭记于心!”
当太宰的目光扫过长谷川,长谷川就像是被蛇咬到似的,应激反应一样大力点头。
当太宰看向我,我们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瞧,这就是我们会和安吾混到一起去的原因啊。
嗯,是啊。
“织田作老师,太宰君,你们那样子是被我威胁得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吗?”安吾头痛似的叹气。
太宰笑着去拍安吾肩膀:“不是啦,我们是觉得安吾你超级可爱,不好意思直接夸。”
“呵,是嘛。”安吾望着我,“织田作老师您说呢?事先说明,请不要随意附和太宰君的胡言乱语。”
我只好把嘴边那句「安吾确实很可爱」咽回肚子,努力思索还能说些什么。
太宰大约是发现了我的为难,又开始新一轮窃笑。就算安吾立刻恶狠狠瞪了过去,太宰也没有收敛。
顶着压力,我总算想到了和「可爱」一词无关的话:“其实我和安吾一样,比起凑热闹更想和朋友们待在一起。”
安吾闻言,蹙起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注意着安吾的表情,心想就算是安吾也很少会有这种「堕落」的时候。
像今天这样的乱子,哪怕安吾理智上知道就算放手不管,事情最终一定会得到妥善解决,他的责任心也多半会督促他去「加班」。
但是安吾今天却选择了堕落,他从那个需要他在场的乱子里抽身而出,我认为理由绝不会是想逃避麻烦。
很显然,安吾相当在意这边的读书会啊。
他在意到宁可把其他事情都统统丢开不管。
“安吾,不要担心。”我说,伸手拍了拍安吾的背,试图安慰他。
“不管「故事」后面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责怪你。哪怕之后的情节是安吾亲手杀死——”
太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很突然,也太用力了,以至于有点痛。
我闭上嘴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我看到了太宰的眼神。
虽然只有一瞬间而已,那双鸢色的眼睛竟似乎在害怕,受到了惊吓一般动摇着。
下一个瞬间,太宰松开手眨了眨眼睛,面带笑容语调轻松地说:“好啦,废话不多说,我们来表决吧,要去凑热闹的请举手哦。”
就仿佛他刚才的失态只是我的幻觉。
一片安静,谁也没举手。于是我们总计六个人就这样开始了人数最少的一次读书会。
杏月没有坚持再等更多人来。虽然她的提议被我们否定了,但她看上去也不失望,点点头就打开了投影仪。
「故事」的新章节大大方方出现在幕布上,内容大概是我的某段回忆,天气是雨天。
我没能第一时间读进去,注意力不受控制地游弋着。被太宰抓过的手腕仍然能感觉到隐约疼痛,让我很想卷起袖子仔细看一看。
安吾和太宰,这两个孩子嘴上说着不把「故事」当真。但实际上反而是阅读地比我更投入感情吧?
我觉得,不管写出了「故事」的人有什么目的。不管那目的究竟是好意还是恶意,都一定会达到的。
甚至有可能已经达到了。
也许,我于安慰人一道上能更擅长些就好了。若我不是国语老师,而是心理咨询老师,是不是就能帮到此刻的太宰和安吾了呢?
我想抚平他们不自觉微微蹙起的眉头,铲除掉他们各自试图掩饰起来的焦虑,将所有导致他们心情沉重的元素都挖出来踩在脚下,碾成粉末,然后再给他们空出来的地方填补进轻松快乐或者文学知识。
他们明明就在意的不行,却非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试图来照顾我的感受。好像我是「故事」的主角就尤为脆弱了一样。
好像他们在「故事」里身份不简单,现实中就也跟着成了大人一样。
然而,他们只是学园里的学生,并不是在黑色世界讨生活的成熟大人。他们自己有注意到这点吗?
唉,小孩子对大人不自量力的体贴和关怀,还真是会让大人既心疼又感动啊。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人的、人性的正常姿态是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老老实实地追求,讨厌的东西就光明正大地讨厌——坂口安吾。
今天是周三,是芥芥去接受身心洗礼的日子,祝福他!
第54章 那个男人,揣测
雨在下着,一切看起来像是蓝色的幽灵,潮湿隔绝在玻璃窗外,声音好像也被雨水给吸走了。
在那种环境里读书应该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吧?
「故事」里十四岁的我原来也是个喜爱读书的孩子。我本还想过既然生活经历完全不同,应该是培养不出文学方面的爱好了。
不过,我自己在十四岁时并没有读到过那样一部旧书,讲述以某个城市为舞台的众多登场人物的故事。看样子那一部是独属于「故事」里的我的书。
而且,「故事」里的我相当喜爱它,不但反复阅读上卷和中卷,还专门转遍了所有能去的旧书店,试图在某一日找寻到下卷。
所以,那一定是非常有意思的书吧?
我试图去想象书中描绘的内容,想象着有什么引人入胜的文字可以叫我自己痴迷成那样。
可惜的是,我严重缺乏对于没有经验的不存在的事物的想象力。
所以奋力想了半天也只是让自己更心痒难耐,恨不能一头挤进「故事」里抢书来读。
写下「故事」的人,怎么就不肯把旧书的内容也详写一下呢?
明明写我的心理活动时写那么细致入微。
我很没道理地在心里抱怨着,看着「故事」里偶遇的胡须男是如何劝我动笔写书,然后一边对我说不好看千万别看,一边主动给了我遍寻不到的下卷。
被劝说的我没有立刻心动提笔,原因在于自己是一名杀手,并不认为自己有那种资格。
比起写书的人去描写人生,我反而是个终结人生的家伙。
由于杏月的剧透,读到「杀手」这段自述时我完全不惊讶,只是想到自己十四岁就去干这种行当,还真是辛苦。
而且我一点实感也没有。杀手什么的,就和外星人一样遥远啊。
相比起来,我更在意那个劝我写书的胡须男。
描写得神神秘秘的,而且从读者角度来看,那可完全不是偶遇啊,绝对是被特意安排登场的角色。
小说创作中有时候会给主角安排一个「引导者」,像是白胡子的老爷爷、戒指里的老爷爷、山洞里的老爷爷之类的。
如果引导者是为了简单提升故事爽快感而设计,就会出现直接给主角送千年功力万年修为的情节。总之是要给予主角超越常人的成长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