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啊。我欣慰地想。终于啊,这个世界的太宰和安吾也开始打打闹闹了。
“话说,织田作既然拿出了写好的书,也就是要走了对吗?”太宰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这个问题乍一听有些奇怪,毕竟我正在自己家里待着。
安吾先是一脸茫然,接着若有所思。而我则心领神会,轻轻地点了头。
“还回来吗?”
“去去就回。”
我郑重地做下保证。
杏月已经给我递来消息,她成功在两个世界之间打通出一条窄小的路,这条路只有「织田作之助」可以通过,今后我自己和另一个我都将过上时不时两头跑的辛苦生活。
没有任何规定要求我必须两头跑,我完全可以选择就待在一个世界永远不动。
但是我不可能割舍我的故乡,也不能割舍掉与这个世界建立起来的感情链接。
杏月告诉我,另一个我同样如此想。
所以我主动选择成为一只「候鸟」。就像那些为了少花钱住在郊区、为了赚钱每日进城工作的人一样,不得不经常辛辛苦苦在两地往返,平凡人的生活总会有此种无可奈何。
这些我从没对太宰说过,甚至没有告诉他我来自异世界。不过我丝毫不意外太宰能猜到,他只是一直以来都默契地沉默着而已。
就像我能区分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没有道理别人发现不了我与另一个我的区别,那样想的话可实在太傲慢了。
听了我的回答,太宰露出安心的表情:“还回来就行。”
他转过头,继续用《世相》逗安吾了。
年轻人的精力就是好,大半夜还能上蹿下跳打打闹闹,是我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充沛活力。
最后,这一册《世相》手稿被收进了太宰的书柜里。当然这之前安吾已经读过了内容,还给出了「非常好看」这样使我羞赧的夸张评价。
另有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我成功糊弄住了太宰:其实《世相》的初手稿有两份。
绝不是我在写好一份之后又誊抄了一份,这种方式是无法糊弄到太宰的。
所以我同时写了两份《世相》。
因此,我答应两个太宰当《世相》的第一读者,那并不是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我绝对算不上很鸽,至少我不是唯一的鸽子!
第110章 那个男人,归乡
很多时候天气会全然不顾人的心情,在人渴望放松时偏要下暴雨,又在人悲伤和低落的时候风和日丽。
所幸今日横滨天气与我的心情正相合,温暖的阳光照耀着被店铺团团拥簇的街道,是个出行访友的好日子。
我表情严肃地穿过横滨街头,怀中紧紧抱着礼品包裹,这一定害我看上去比平时更加苦着一张脸。
倒不是我心情恶劣,这完全是平衡感的问题。毕竟我正抱着塞满了给十多个人准备的礼物包裹,每一件都有不容忽视的分量。
虽然我很想悄悄丢掉一部分来减轻负担,可若不想被收到礼物的人当成吝啬鬼的话,也只能这样勉强自己负重前行了。
我究竟为何非得如此呢?
因为我回来了,回到了我原本的世界。
关于具体是怎么通过只有我能通过的道路、成功实现了自主穿越,这个过程就略去不谈吧,已经被解决掉的困难就不再是困难了,我眼下有更值得在意的重大问题。
当初穿越离开时的心情已经远去,以至于「回来」这件事让我相当忐忑,很难想象将面临怎样的情形。
也许是一团糟的学园工作——毕竟另一个我显然毫无当教师的基础。
我将在回归后不得不立即接手另一个我留下的烂摊子,没有任何喘息就投入到焦头烂额的败犬生活里。这里必须祈祷学园方足够宽容和耐心,至少留给我补救的机会。
又或许一切都很顺利,就像我穿越后的经历一样成功。等待我的会是一个联欢会,像童话里七个小矮人围住白雪公主,大家拉着我载歌载舞,天空飘满彩色气球。
比较害怕的可能性是大家尤其关注我的经历情况,会用非常夸张的方式把我控制起来进行漫长审讯。
我可能会在生存还是毁灭的两难问题当中被迫做出抉择、付出代价。比如为了隐瞒有两份《世相》而在真心话大冒险中选择大冒险。
至于更多可能的情况就想象不到了,也可以解释为我不敢想下去吧。
所谓「近乡情怯」就是这样,比起昂首阔步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我更想先做好万全准备。
而这个万全准备——请原谅我分外有限的想象力,我能想到的只有尽可能把礼物准备好,让每一个收到礼物的人都开心。
在实际进行礼物大派发之前我做了一次尝试,首先向杏月送出了准备的礼物。
我给了她从「书」上摘下的一页纸,并在上面写下了对她的祝福语。这里所指的,就是那本关乎重大的「书」没错。
出于减少麻烦的考虑,我没有告诉异能特务科。虽然东西是异能特务科委托我保管的,而我监守自盗了。
这个礼物是我努力钻研了杏月的「钻空子」理论后,总算绞尽脑汁得出的成果。
有了这页纸,她可以自由出入「织田作之助当首领的世界」,不再受相应世界的法则阻碍束缚。哪怕是她无法观测到的时间的未来,也能够抵达。
我想,如果给「不存在的人」颁发了「通行证」,那么「不存在的人」也就相当于拥有了「身份」吧。
当杏月在各个世界漂泊旅行的时候,也许会希望有个停靠的港湾、或是短暂歇脚的住处。毕竟旅行是精彩的,也是令人疲倦的。
而且比起当彼此的过客,杏月总是需要交更多朋友的吧?
其实这份礼物真正送出的时候我还有些犹豫,我以为把薄薄一页纸当成礼物送怎么看都太寒酸了,结果杏月的反应相当激动。
“哇啊啊我好感动啊!谢谢织田作叔叔!我这辈子都值了呜呜呜!”
杏月狠狠地拥抱了我,有一瞬间我怀疑她想勒断我的肋骨。
不过她既然说「这辈子都值了」,那应该是很喜欢我的礼物吧。
我得到了一些鼓舞,便攒足了勇气要把礼物分发给许久不见的大家。
路上有白色长发的孩子和我擦肩而过,似乎是隔壁学校的学生,发间编了一股很青春气的小辫子。
我本应该不认识的,但在另外一个世界得到的情报里他却是早已死去的白麒麟。
接着又有个黑发的异国孩子追上去打闹,两人显然是要好的朋友。明明身处热得人冒汗的暑期,却偏要戴一顶厚厚的绒帽。
这黑发孩子对我来说就更是认识了,是此世界尚未做过什么惹我生气的事情的费奥多尔。
这个世界他们只是成立了「苹果自杀俱乐部」,而没有牵扯到什么生死相关的国际大事件里,既非亡者亦非罪犯,真是太好了。
我放慢脚步,目送两个我单方面认识的孩子一路走远,内心充斥着奇妙的滋味,被奇异的和平感所打动。
虽然是相同的人们,却会在复数的世界里度过毫不相同的人生。
如果不是经历过这样反差的两个世界、如果不是获得了双重的人生阅历,我又如何才写得出两份《世相》来呢?
书写故事就是书写人生,我啊,真要好好感谢这一切才行。
如果需要总结内心的感受、如果有人问我被迫穿越世界做了那么多我本不必做的事,经历了那么多麻烦之后的心情,那么我的答案一定是珍惜和感谢的心情。
我收获的太多,要如何回报大家才好?
想一想还真是惶恐,有种自己独占了所有好处的沉重感。
我艰难地抱着礼物包裹走入学园。现在是暑期,学园里本该空无一人。
但杏月告诉我大家为了迎接我,特地为我准备了一场不得了的话剧表演,天天聚在学园中彩排。
那似乎原本是为校庆日准备的话剧。但因为得知我要回来了,便临时改期,一定要在我面前表演。
究竟是多么不得了的话剧?
会在校庆日上演的话剧,内容似乎都和大家平时的生活相关,常理来说不会出现太过惊人的内容。
但是我当实习教师的时间不久,还没有参与过本校的校庆,按照本校情况推测,内容搞不好会相当的惊人……
我思索着,努力伸长脖子越过阻挡视野的礼物包裹,去寻找大家可能聚集的地方。
是在空教室还是操场呢?
绕过一条走廊时,一把看起来似乎是货真价实的枪突然出现指向了我。
“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站在原地不许动,否则我就开枪了。”对方说。
嗯,我的想象力果然很烂啊,对于这种场面完全没有任何预料。总之我姑且是按照吩咐行动了。
其实我也的确到达极限,完全抱不动这些礼物了。
太宰身穿一套深沉的黑西装,绷着一张过于严肃的脸,鸢色双眼意味不明地注视着我。他的手很稳,枪口指着我的脑袋,毫无晃动。
他用低沉的语调对我说:“港口Mafia的首领大人,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