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小镇最外沿的房子都已经看不见了,也没有停下脚步。直到夏目贵志走不动,坐到了河边,抓起石子打了个水漂。
“夏目,你还好吗?”安永幸有些担忧。
“啊,抱歉幸,我没事,我什么话都没能问出来,害你白白陪我跑这一趟。”
“其实我一路上早就想好了要问什么。”
“但是真正见到他们我放弃了。”
“我早该清楚的,只是心里不愿意多想而已。”
“他们只是不想家里有外人。”
“我只是在这里住久了以至于忘记了……那里不是我家。”
……
“夏目……”安永幸小声的喊到。
“幸,可以不要安慰我吗?”夏目贵志阻止了安永幸想说的话,因为他怕自己哭出来。
“好吧。”安永幸答应了下来。
“谢谢你。”夏目贵志说,谢谢你现在能够陪着我。
然后两个人在河边坐了一个中午。
安永幸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来之前他就预料到了事情可能的发展。但还是怂恿着夏目贵志来了这里,只因为他认为,如果夏目贵志彻底抛弃了过去,就会完整的属于他们。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他好像认为夏目贵志不会因此再受到伤害一样。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受到了伤害。
我好像变成了非常自以为是的人呢,安永幸想,这样的我,跟伤害着夏目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吧。
老师是想要所有人得到幸福而努力,我是因为什么呢?我努力了吗?
过的太过顺遂以至于自我过剩,安永幸如此评价自己。
“对不起。”他向夏目贵志道歉。
“唉?怎么突然开始道歉?”夏目贵志被他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我让你回来,你就不会这么伤心了。”安永幸说。
“不,是我自己想要回来的,也是我自己答应回来的。”夏目贵志下意识反驳,“而且你不知道我这边的情况,你又不是故意的。”
“如果我是故意的呢?”安永幸问。
“为什么?”夏目贵志问。
安永幸并不知道夏目这句为什么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还是在询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听起来好像是一个意思,不过安永幸想,道歉至少要把实情说出来。
“我想让这里成为过去,为了让你跟过去决断,为了让你留在诺方。”
“哦。”夏目贵志的反应让安永幸无法判断他到底生气了没有。按理说他应该生气的,但是表现的又不太像。
“你不生气吗?”
“说实话,我刚开始是有点生气的,可是严格来说,事情并不是你造成的。”
“但是如果不是我……”
“幸,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在东京见面的?”
“嗯?”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已经在东京那里了,已经被送到了救援会了,已经被抛弃了,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你不提议来这里,我可能会花很久忘记这里,就像来这里之前的其他家庭一样。”
“嗯。”安永幸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幸真的很在意的话,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下次这种事情直接告诉我可以吗?”
“好。”
第105章 另一边
安永幸一直挨到了晚上,趁着夏目贵志去整理寄来的东西,才溜出房间去打了一通电话,向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家长原原本本叙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就是这样,最后我才发现竟然都没有征求夏目的意愿,就自顾自为他做了决定,老师,我是不是特别糟糕?”
很显然,即使白天的时候夏目贵志说了不在意,安永幸仍然对这件事情感觉耿耿于怀。
虽然他发现自己做的不对时就立刻向夏目贵志道歉,但是道歉能弥补什么呢?而且夏目越是表现得大度,安永幸越是觉得愧疚。
最后还是敏感的夏目发现了他情绪低落开导了他。
夏目贵志躺在河边的草丛上,双手枕在头下,眼睛眯着看向蓝天白云,今天的天气算不得十分晴朗,但是相对的,太阳就不会太刺眼。
他说,其实最开始他有些难过,但是很快就想通了。在这之前有的只是绞尽脑汁的想要把他送走的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尽办法只为把他留下,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让他很高兴。
虽然还是希望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能够先跟他沟通,他会配合的。
安永幸并不知道夏目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单纯安慰他,他只是感觉遇见了天使,心中的愧疚更多了。
但当事人都放下芥蒂亲自安慰他,为了不使夏目贵志为他担忧,安永幸于是收敛情绪,表现得仿佛被说服了一样,陪着夏目与照顾过他的人一一道了别。直到回来吃过晚饭才找到机会跟老师打电话倾诉。
“哈哈,那个叫夏目的孩子还挺豁达嘛。”很显然,安永幸选错了倾诉对象,夏油杰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他不光觉得安永幸的行为理所应当。甚至有一点嫌弃安永幸对夏目寄养家庭的处理太柔和。
夏油杰是一个温柔的人,但是他的温柔只面对他认可的人。
但是安永幸不知道他的老师脑海中想的都是什么,“老师,你会不会也觉得我特别自以为是?作为家人的存在,却被我如此轻慢,我是不是令你失望了?”安永幸越说越小声,最后一句话几乎微不可闻。
“没有的事情!”夏油杰这才注意到安永幸情绪有些不太对,连忙先顺毛安慰他:“幸,你看,你不是在别人发现之前,自己就发现了哪里做的不妥吗?作为一个孩子,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你还小呢,不要想那么多。”
夏油杰更担心的是孩子平时太懂事了。孩子懂事应该算是好事,但是他是真心认为孩子活泼一些更好。
虽然他之前没有养过孩子,或者说夏油杰接手安永幸和菜菜子美美子三人的时候,自己都还算个孩子。
他不是没有见过其他小孩子:吵闹、自我、不讲理。甚至有的时候听不进人话,但是他们活的很轻松;
而相比较起来,他收养的三个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懂事的让人心疼,仿佛背习惯很沉重的东西,脱不掉也甩不开。
夏油杰养了安永幸两年才打破了他的心防得到孩子全心的依赖,看着他一步一步变得活泼学会撒娇,夏油杰万分有成就感。虽然他也知道,这多数时候是孩子察觉到他的心思,故意亲近的。
很显然关于此事他旁边的人有不同看法。
“啧啧啧,杰,你这可是标准的熊家长言论,多少熊孩子都是你这样的家长惯出来的。”
透过电话传过来的声音很令人耳熟,最起码安永幸听了立刻支棱起了耳朵。
“嘘,你小点声。”夏油杰连忙堵上手机的麦克风控。
当然已经晚了,以安永幸的耳力,听的那是一清二楚,此时的他确实如夏油杰所愿,把刚刚的事情暂时抛到脑后,一心一意的应对当前大敌。开玩笑吗,老师都快被人抢走了。
“老师,他怎么在你那里?不是说不能让人知道你们有往来吗?他肯定被很多人盯着吧,这不是在给老师添乱吗?”
安永幸不被情绪影响的时候,敏锐的根本不像是十来岁的孩子。
“他怎么表现的跟发现他父亲出轨了似的?”说着就被夏油杰拿胳膊肘捣了一下。
其实五条悟话没说完自己就禁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这么说的话自己是什么?
出轨对象?噫,这个想法有点可怕。五条悟一激灵回过神来,抢过夏油杰手机对着安永幸挑衅:“切,我跟杰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来着。”
安永幸咬牙切齿,这个人有什么立场说自己?光长个头没长心智,这才更像是熊孩子好吧。不,从年龄来说应该是熊大人,或者说是兼顾两大灾难的结合体。
既然这样就别怪他拿年龄做武器。
“哇”安永幸都不需要酝酿情绪,就真情实意的哭出声来,“老师你都不带我去,却带那个羽毛球脑袋,呜呜呜……”
“喂,你小子说谁脑袋像羽毛球呢?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羡慕,羡慕我的头发茂密柔顺对不对?”
“噗!”夏油杰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笑出来的,他在高专与五条悟相处时早就接受了严格的训练,提高了笑点,一般事情都不能逗笑他,除非忍不住。
“杰?你在笑什么?”
“笑羽毛球……咳咳,我没笑,悟你看错了。”
五条悟确信电话对面那小子绝对是装的,但即使知道又怎么样呢?不说隔着电话他毫无证据,就算面对面,他还能在哭鼻子这方面赢过一个孩子吗?
夏油杰也不认为安永幸真的会因为这种事情哭泣,以他对安永幸的了解,真伤心的时候他反而不会显露出来,只有事情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时候,安永幸才会偶尔借着事情闹一闹,撒撒娇,吸引他注意力。
知道是一回事,能够对孩子的哭声不闻不问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