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两点奇怪。
一是波塞冬说,那个老太婆除了眼睛,还想要他的心脏,难道上辈子他是觉得眼睛不够塞,还把偷来的金梭和命运之线分批保存了?
二是命运三女神的对话……字里行间的意思,好像“命运”不仅仅是一个名词,更像是一个拟人的存在,她们甚至用上了“祂”和“那位大人”来称呼。
所以如果他没有理解错,或许人人畏惧、认为连神王也无法违逆的命运三女神,其实只是三个类似于书记官的角色?
所有生灵的命运,其实都是由拟人化了的、有了自己独立意识的命运钦定,再由命运三女神兢兢业业地编织出来?
所以俄狄浦斯才能成功地诅咒命运三女神,因为真正至高无上、无法违逆的根本不是这三个小姑娘,而是觉醒了独立意识的命运本身。
这概念就有点过于大了,雅辛托斯忍不住仰起身,又拉了阿卡一下。
阿卡顺着他的力道坐在床边,被雅辛托斯厚着脸皮“借去”的手顺从地没有挪开,冷淡的嗓音在黑暗中低沉喑哑:“有多不舒服?”
雅辛托斯其实已经大好了,但作为一个善于抓住机遇的人,他仍像模像样地往阿卡胸肌“虚弱”地靠:“你别说话。”
他装得跟真的不舒服到不想讲话似的,其实心思还在金丝上打转,手也没闲着,欠欠儿地四处“虚弱”摸索。
男色当前,占据了他一半的注意力,导致他思考的速度有点磕磕巴巴,但还能勉强继续:
所以,之前剥夺诸神神格的其实是命运之线?为什么?命运之线为什么要剥夺诸神的神格,又照样给还回去?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
他不觉得上辈子的自己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只是其中隐藏的目的他一时还不能参透。
他又不经意间想起哈迪斯、阿芙洛狄忒等神变成幼童的事,好像几次金泪,唯有那一回是变成了小孩儿,要说有什么不同……
雅辛托斯突然想起,在金泪落下前,他似乎回了哈迪斯一句:“看改邪归正的好孩子。”
雅辛托斯:“……”
不会吧,不会这么实诚吧?说想看到“改邪归正的好孩子”,就给他看“改邪归正的好孩子”,一个字词的意思都不能少?
那他之前说更希望能把海神神格给安菲特里忒,难不成真能实现?
雅辛托斯忍不住微微坐直了一下身体,差点按捺不住想去海神殿把安菲特里忒提溜到自己眼皮底下看着。
按照这个思路,他之前炼制冥石榴,炼制出了赫菲斯托斯亲口表示自己做不到的效果,也是因为命运之梭的作用?阿卡当时想暗示的就是这个?
雅辛托斯不禁撑着阿卡结实的大腿坐直身:“你之前在火神的工坊,想暗示我的是不是就是命——”
黑暗中,阿卡突然抬手,掩住了他后续的话语。
雅辛托斯看不清阿卡的神色,只能感觉到对方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凉的气息吹动鬓角零碎的发丝:“别提这个名字。祂能听见。”
“……”雅辛托斯被按地倒回阿卡怀里,靠着对方饱满的胸肌,眨了下眼睛。
他突然记起阿卡对过往的遮遮掩掩,不愿提及。
是否对方也曾像他一样,被命运作弄?他想起哈迪斯曾告诉他的话:“……柔软灵巧?喜欢白色?可能有类似章鱼的触手?我必须告诉你,这些在深渊综合起来看,可不是什么好特质。”
“喜欢白色就说明它和深渊的力量体系并不怎么适应,越不适应就意味着它越难强大。你知不知道有些章鱼之所以生长着长腕足,就是为了遇敌的时候能够断臂求生?很多具有柔软特质的深渊生物都会进化出这种生存办法——”
“生长的巨大,这样敌人就无法吃下全部的它。分化出多根腕足,这样就能在被困的时候断尾逃生。我猜测你说的灵活恰恰说明它其实擅长于逃窜和藏匿,这可能会导致它对弱小的人类产生一种要么同病相怜,要么汲取到了微妙的平衡的心态……说实话,我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可以解释深渊的那些怪物不吃人还给人按摩。你真的不是在随口出难题检测我有没有完全恢复吗?”
雅辛托斯抬手覆在阿卡的手背上,时隔这么久,想起这些话他仍旧觉得心疼。
他甚至有些不敢想,当初那些在深渊里感到安心、惬意的时光,究竟是阿卡默默付出多少换来的。
他偏过头,抬手扶住阿卡的脸颊,将话含糊地消弭在紧贴的唇瓣间:“现在担心也没用,白天和安菲她们都说过多少声了……”
“谢谢,”他啄吻着阿卡的唇畔,低低地道,“在深渊……我知道你一定很辛苦。要防备其他的深渊生灵,还要防备命运。”
阿卡:“……?”
阿卡:“……”算了,他揽住雅辛托斯的腰深深回吻,低低用鼻音哼出一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阿卡:【心虚移开眼神】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阿卡会主动回应,这已经不那么少见。
但主动回应,却不带着一股发狠的劲,这还是非常少见。
少有的几次深吻,阿卡总是充满侵略性,带着几分不明来由的急切,像是劫后余生,又像是破罐子破摔,活像有了这次没下次似的。
但这回,很难得的,阿卡依旧吻得很深,却温柔缱绻。
几下分合后,阿卡的唇轻贴着雅辛托斯的唇畔,温凉的手指摩挲着雅辛托斯的眼角,声音低哑含糊:“真的不点灯?还疼不疼?”
雅辛托斯突然就明白了这温柔缠绵的来由:“……真的不点。挺疼的。”
他抵着阿卡的额头,顺着船颠簸的力道,一道倒在床上,低声道:“所以……光亲嘴是不是有点厚此薄彼?”
夜色已深,白天经历过生死危机的海盗们也恢复清净,只有海浪一波波拍打船身的声音随风入耳,黑暗中反而衬得一室静谧。
一切感触被无限放大,比如紧贴的双唇,比如不知何时悄然交缠在一起的手指,阿卡的手缓慢抬起,扶住他的脊背,还未施力——
“睡了?”狭小的舷窗外贴近一双眼睛外加小半张脸,安菲特里忒往房间里一瞄才尴尬地干咳一声后退,“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以为白天发生那么多事,你们应该只想休息。”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暗指他们精力过于充沛,雅辛托斯黑着脸扭过头,“什么事不能等到白天再说?”
安菲特里忒冲着舷窗晃了下手中的信:“赫菲斯托斯的信。你是不是叮嘱他一有什么进展就跟你说一声的?”
“……”
是,但那时候不是没料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搞一波船震?
…………
安菲特里忒被请上甲板时,出门的雅辛托斯和阿卡脸色都不怎么美妙,但假肢这个事儿确实重要,牵扯到斯巴达众多残疾士兵,雅辛托斯还是整理情绪将信接过来看了:“……涅琉拆过假肢?”
按照赫菲斯托斯所说,假肢之所以表现糟糕,一是他用的技艺确实不成熟,二是假肢被人拆卸过。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假肢的问题,试图用自己的方法解决,然而在错误的基础上深入摸索,结果只能是越走越偏。
【但有一点,我必须要承认。就是他在假肢上做的一部分改变,里面包含了我暂时没有完全理解的结构。
这些结构虽然没有令假肢发挥出应有的效果,但我潜意识里觉得,这或许会是一个对的方向,要不是冥界还有改建工程要完成,我几乎迫不及待想跟他碰面。如果方便,能不能替我将附信转交给他?我很期待和他通过书信讨论这些或许能让人类进入全新未来的奇妙结构。】
雅辛托斯把信看了两三遍,才不是很肯定地得出总结:所以,假肢的事情还没搞定?但是在搞假肢的过程中,涅琉好像捯饬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让赫菲斯托斯用“让人类进入全新未来”这么夸张的语句来形容?
说实话,雅辛托斯在铸造方面的创造力还是差了点,最多只会照本宣科,赫菲斯托斯说得又不详细,看了几眼雅辛托斯就果断放弃,将信揣起来:“你来就是为了送信?赫菲斯托斯大可以用神力把信直接传给我,为什么还特地请你转一下手?”
“……”安菲特里忒保持了诡异的沉默。
她也不是很好说,赫菲斯托斯的信并不是她接到的唯一一封,还有另一封来自冥界众神的。
众神在信中用苦劝的语气表示“雅辛托斯去就是去收珍珠的,主动一点,给吧,就当花钱消灾”,好友雅典娜也在信里殷殷叮嘱,一定要将保持雅辛托斯心情愉悦视为第一要务,千方百计地暗示如若不然,很可能会招致严重的后果。
安菲特里忒一向善于纳谏,而且打从听说波塞冬很可能被永远留在冥界后,她就一直在琢磨该怎么感谢一下据说是主要推动者的雅辛托斯。
所以收到信后,她就毫无心理障碍地把海神殿外那些珍珠都给薅了,本意是哄雅辛托斯开心,不过来的恰好不是时候,好像起到了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