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抱怨的时候甚至感到了几分委屈。
“第一,他没说过,第二,你没注意,发现的人是我。”硝子冷淡地回答,“就算当做没看到,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大概。”
“……啥意思?”
“就是,即使哪天那家伙真的从某个高楼顶上跳下来了……遗书里面大概也不会有半个字提到你,房间里也不会有半点跟你有关的东西,没人会联想到你身上,一点不会,甚至警察都不会来问你,而是来问我,因为你们看上去就是不太熟的样子。”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我们俩现在看上去疏远到这个地步了吗?”
“是没,正常同期情还是有的,不过那家伙在走之前应该会‘仔细处理’到这个程度吧?我猜的。”
五条整个脱力地挂在椅背上。
因为实在太有可能了,完全没法反驳。
“可恶,听上去就超——难搞的,我最讨厌这种什么话都不说的类型了!!嘴长在身上就给我好好使用啊!!”
“所以,你这么在意又是为什么?既然不打算跟他玩的话。”
“……喂,硝子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我是医生哦?所以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有点大病,你和他半斤八两吧。”
“等下,夏油那个不说人话的家伙也就算了,为什么无辜被波及的我也要被骂啊??像我这么完美又厉害,可爱可亲又贴心的同学简直是宝藏好吗??”
家入撇了他一眼,漠然地吐出一口烟,“除了脸,你浑身上下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被称为宝藏?”
“当然是全部了!!!”
五条说的掷地有声,让硝子简直不想理他。
“要是真正讨厌的话,你压根记都懒得去记吧?京都那边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家伙叫什么,还能念出名字吗?”
“呃……”六眼的咒术师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几个月前交流会才刚刚打过吧?”家入瞪着他。
“谁要去记手下败将的名字,而且别说我了,连夏油的咒灵都打不过耶。”更好笑的是作为奖品的一级咒灵在决赛的时候突然消失,两位校长只好各自问了一圈,结果咒灵操使茫然地回答‘啊?那个是奖品吗?我以为是误入的,随手祓除了。\'”
因为太弱,根本没被认为是投放的咒灵这个足够五条笑上一个月,当然京都校老头子那张阴云密布的脸也很有笑点就是了。
“你明明就不讨厌他,还挺想一起玩的。”
硝子说道。
“真不讨厌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了,硝子你没感觉,我是真的受不了嘛!脸上的表情和身上传递出来的感觉从来没一致过!!装模作样到这个程度他绝对是有病!!”
“……这么夸张吗?”家入茫然地吸了一口烟,“我以为他只是有点习惯装好人而已……”
“别提了,他那个装好人的部分也很奇怪。”
五条露出像是吃到了什么奇葩口味的点心的表情。
“难道连那个也是装出来的?”
家入觉得自己的烟都要掉下来了。
“那家伙不喜欢非术师你也是知道的吧?”
“嗯嗯,猴子别靠近我可是夏油的名句哟?辅助监督每次带他外出都提心吊胆的,想尽办法把周边人群驱散开,免得到时候吵起来,不过只要是工作,他还算认真吧,也会勉强忍耐……”
“那家伙其实不讨厌啊。”
“……哈?”
“如果受害人性格很烂,出事完全自找的话他倒确实会产生杀意,不过要是无辜的女人和小孩子之类的,虽然嘴巴上会骂猴子,实际上并不会做什么,解决起来速度也超快,还会拐着弯用骂人的方式安慰一下哦?”
“……这个,我该怎么说呢……”
“他压根就不需要装吧???展露本性明明会更受欢迎,干嘛非要把自己弄成强行做好事的坏人啊?太奇怪了不是吗!”
“我收回刚才的话,夏油他不是有一点大病……他是病得没救了。”硝子心塞地再抽出一根烟来,“你也是,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全程忽略呢,结果一直有在注意嘛!”
五条撇撇嘴,“我也有努力过啊!但真的不行,一看到他奇怪的表情就浑身不舒服。”
“唔……说起来,你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就回家住一阵吧,怎么了?”
“夏油家里没人,所以夜蛾早就同意了留校,不过他说有点私事要办,特地申请了半个月的外出哦?”
“那也很普通吧,也许就是去和亲戚见面什么的,他的父母是确认没法醒来了吗?”
“反转术式也不是什么都能治,有些精神上的问题是没办法的。”硝子叹了口气,“我有看过夜蛾那边的档案,夏油家好像没什么亲戚,父母两边都是,病院的医疗费全是高专和他自己支付的。”
“我有些在意。”家入说道,“因为上一次他说有点私事,拜托辅助监督让警局里的熟人查消息的时候,刚好就成功查出了即将诞生的特级咒灵玉藻前……本来,那个任务只被认定为二级,会被派去解决的人应该是当时刚入学没多久的我们。”
五条睁大了眼睛。
“就算是我多心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打算自己去,不过,要还是特级程度的话,就算是咒胎,以夏油的实力也有点危险。”
“行了行了,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们俩偷偷跟在后面就是,对吧?”
“没办法,如果只有我一个的话,太容易被夏油发现了。”
硝子笑着说道。
在夏油杰刚刚联系上高专,进入预备科就读,还没有救回家入硝子的时候,某个地方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事。
虎杖仁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旁边笑容满面地开车的祈本先生。
“哎呀,终于过了危险期,总算是到了能够外出的日子!……呃,抱歉,虎杖,这么说你不会介意吧……”
“没关系,虽然我和香织没能成功,不过医生说我们的身体都很健康,下次的几率很大,说不定就借了你们的运气呢?”
后座的两位女士正在感情很好地讨论孩子的衣服,甚至还开始讨论起了名字。
“哈哈哈,到了野营地,我们来比比谁能钓更大的鱼吧!”
“只有这个我有信心不会输哦?”虎杖仁同样笑着回答。
经常会在医院碰面的他们,因为时常聊天,外加志趣相投,就这样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两位妻子间也十分亲密,可以算是密友的程度了,今日便是为了庆祝祈本太太怀孕5个月而到有名的野营公园去散心游玩。
本来是非常愉快的日子。
直到他们在转弯的时候,遭遇了一辆后方车辆的追尾。
虎杖仁不太记得自己好不容易从汽车里爬出来,看到后方血肉模糊的车厢的时候,是怎么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的。
他只听到了祈本先生的吐血的哀求声。
“医生,医生!!先救我太太!!她还有孩子啊!!才五个月!!”
而他面前,只有香织冰冷的尸体。
虎杖仁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天,父亲似乎来帮忙办了丧事,因为家里没什么亲戚,香织是个孤儿,所以也没办葬礼,火化的时间也确定了。
在家中茫然枯坐的虎杖仁,直到旁边的电话响起,才勉强从发呆中回神。
是医院的通知,让他来签署一下尚在冷冻的,妻子余下的卵子要如何处理的文件,不去不行,因为对医院来说也很麻烦,没家属许可的话什么都不能做,但保存也需要占用贵重的资源,并不那么容易。
因此虎杖仁还是拖着毫无精神的脚步前往了医院。
他在那里看到了祈本先生。
和仿佛完全没出过事故,安然无恙的祈本太太——也不能说完全安然无恙,因为那位温柔的女性额头上,有一道非常夸张的缝合痕迹,简直像刚做了开颅手术。
也许只是做梦,但也可能是真的。
虎杖仁茫然地向着正在跟一位女医生说话的祈本夫妇走去,如果连变成那样子的祈本太太都能‘被治好’的话,那么,那么香织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才没有死。虎杖仁想,他的妻子只是病了。
至此。
暗中的棋局已经布下足够的棋子,两个特别的孩子因此诞生,但此刻他们只是像所有普通的婴儿那样安睡在看似正常的父母怀中,一无所知地对世界露出笑容。
重新回到高专第一年的暑假,五条和硝子就这么鬼鬼祟祟地跟在夏油杰身后,顺利到达了宫城县的仙台。
“喂,我说,硝子。”五条虽然正撑着脑袋在大口吃面前的冰激凌,但视线的方向却冲着什么都没有的隔间木板。
“小声一点,毕竟是在一家店里,还是有可能会被夏油察觉的哦?”
“那家伙不会是什么变态吧?”
“……他干嘛了?”
“正在盯着路边放学的幼稚园生看个没完哦?表情也怪怪的。”
家入的回应是直接从阻挡视线用的植物墙上偷偷伸出脑袋,看了一眼店子门口落地窗的方向,单独坐在窗边的夏油杰正专心地注视街道上手拉手的小孩子们,完全没察觉到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