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吾也知道他工作态度向来不错,也没有太担心,对甚尔招招手就走了,后者等他离开后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用手机玩纸牌游戏。
他真是没有一刻不在玩游戏的。
料理羂索是他下午的日程, 本来游轮四楼位置就比较小,这层专供那些有实力包下一整层的人, 你可以在这里开派对,也可以进行隐秘的交易,又可以在贵宾酒吧品酒。
安吾就是今天包下一整层的人。
下午3点,他将在此招待自己的客人。
最后的客人, 羂索。
·
“准备好了吗, 太宰君?”第二层的某房间内,森鸥外套上自己的白大褂, 当他以废柴一声面目示人时都会这么穿。
太宰拖长音说:“今天怎么不穿黑色大衣了,森先生。”他坐在高吧台桌前晃动着腿道,“来嘛来嘛, 穿一样的衣服。”
“饶了我吧, 太宰君。”他说,“我还不想被其他人发现身份呢,要是发现咒术界的咒具师新星的死亡跟我们这种小组织有牵连,那我真的会哭哦,一定会被针对吧。”
太宰不无恶意道:“没关系,牵连的话绝对不会到森先生头上,还有安吾在前面顶着呢。”
“会有怎样的传闻呢?丧心病狂的ice man组织他充满颜色的私人聚会,新上位的咒具师成为牺牲品?”
他看似不赞同地皱眉,啧啧称道,“那听起来太荒/淫无度了,会给安吾的政治生涯带来毁灭性打击。”
“他一定会捏造出借口掩盖羂索的真实死亡原因,这里有肯定是冠冕堂皇的,但没那么多人相信。”
太宰抬头望天花板,他在故作思索,“可私下会有怎样的流言?这些流言是堵不住的。”
森鸥外很头疼:“太宰君,你的关注点能不能不要放在坂口桑的私生活上?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吧。”
太宰的声音忽然变淡了,他垂下眼眸道:“但那些都不有趣。”
“这世界又有什么是有趣的呢,森先生?”他坐在沙发上单手托腮道,“我们的能力,只是在这里表现为术式而已,按照世界的规律,似乎就该深入咒术师与诅咒师的战场,但那些都太无聊的,袚除咒灵是能体会到命悬一线的感觉,可那并不是我所追求的有趣。”
“到头来,其实还是很格格不入呢。”
森鸥外却说:“所以,格格不入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手指相勾连,置于下颌,“这世界对太宰你来说,还是有趣味吧,咒术界的改革与洗牌,寻常人世界的错综复杂的政治联系,还有黑暗之下那些汹涌的激流,你去处理时不也很有趣味吗?”
太宰忽然笑了,他说:“说得太认真了,森先生。”他轻飘飘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哎,要去找别的事情做了。”
森鸥外:。
你说得也很认真啊!
他只能心累地叹口气,太宰总是这样,时不时就让他心累一下。
什么无趣,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对他来说,清除羂索就像是扫除路障一般,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他看的是更远的未来。
一切都准备好了。
……
两点时羂索久违地跟坂口安吾见面了,说久违是因为这几天安吾都忙得脚不沾地,他都没有跟安吾见面的机会。
今天就不同了,安吾早先说好要帮他牵线搭桥,给他找愿意帮助自己在加茂家夺位的支持者。
当然了,实际上有没有人支持他一点都不在意,羂索那么说只是完善自己的人设而已。
安吾给他消息说自己在第四层的会客室,羂索并没什么疑问,只是他在去那儿前不知怎的,心悸了一瞬。
这似乎是个不大好的兆头,可最近羂索的直觉有些被麻痹了,他的第六感总是向自己预警,但五条悟他们除了对自己吃醋、蔑视外并未表现出什么,反复思考后他认为自己并没有暴露,他完全没有暴露的理由啊!
他思考了一会儿自己的心悸,依旧作出无害的判断,去赴约。
地点是四楼的贵宾酒吧,他来得比较早,由侍者引入房间,随后到的是安吾,羂索赶着与安吾套近乎。
安吾还是那样,对他不是很热情,但也说不上冷淡,羂索自认为比平日里更好些,或许是因为等下船后,他们的关系就能更进一步了。
对他这敢于牺牲的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协作对象总是姗姗来迟的,又过了几分钟,门口终于传来咔嚓一声,演技绝佳的羂索调整自己的笑容,确保他的笑容看上去带谄媚之意,却又不露骨到惹人厌恶,坂口安吾也站起来,他转身,羂索也跟着转身。
羂索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穿着身大夫白袍的森鸥外佝偻着腰,不好意思地笑,他看上去像个失意中年人,没有脾气,在社会上备受欺侮的那种,说话也那样,弱气得狠。
“不好意思,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我来的太晚了,见谅、见谅。”
看着他不好意思的笑容,羂索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同汗毛都竖起来,他终于清晰地听见脑海中响起的警铃,丁零零、丁零零疯狂作响。
危险!危险!
他一秒钟都没有等待,夺路而逃,哪怕是在五条悟的面前他都有应对的余地,此时却感受到了难言的恐惧。
却被无形的结界挡住了。
森鸥外的嗓音如影随形,他先是故作不解道:“为什么那么激动呢?我只是一个颓废的大叔而已。”
羂索脑海中划过无数念头,其中的大部分都没成型,眼下,他最清晰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中计了。
那是一个针对他的漫长的计划。
……
羂索当然是认识森鸥外的。
时间会到千年以前的平安京时代,羂索并未附身到阴阳师的身上。他是早几百年诞生的,准确说来他跟天元是一个时代的人。
一开始只是借助自己的术式漫无目的地活着而已,并没有什么具体想法。
羂索认为,自己作为人是很热爱平安京时代的,即便这个时代对大多数人来说非常危险,人的平均寿命不过20岁。
可在他看来,正是让人短寿的危机——妖魔、咒灵才能让人类更加强大,更有多样性。
他一开始并没有想重启平安京时代,毕竟一条森所在的就是平安京,是他喜欢的时代。
当时的羂索只是看一些他觉得很有能力的咒术师死亡,觉得很浪费而已,如果给他们更多的时间似乎能再翻出一番风浪,而且这是他眼中进化成功的人,肯定要保留下来。
他那时便产生了些模糊的念头,他想是不是有能力、能看见的人有些太少了?
在之后的多年中,随着平安京时代的结束,咒术师减少,咒灵劣化,世界越发稳定,能看见咒灵的人变得更少,他才立下了要展开死灭洄游,让全日本进化的宏愿。
话题扯回来,从一条森在平安京崭露头角起,羂索对他就很关注。
关注的原因也很简单,在阶级森严的平安京时代,像一条森这样中途冒出来的咒术师实在是太少见了。
不像现代,偶尔还有两个素人咒术师,在古代的话,咒术师这一职业是完全垄断的,那些连姓氏都没有的一般百姓根本没资格学习相关知识,他们都不识字,怎么学习。
他们也折损得很快,因为能看见咒灵,很快就被咒灵发现、吞噬了。
至于阴阳师跟巫女,一般都是家传的,阴阳师的孩子还是阴阳师,巫女的女性后代还是巫女,很少有人会打破这规矩。
一条森就是个意外,当羂索听说他时,他已经在平安京小有名气了,这种小有名气并不局限于他祓除咒灵的手段,还包括他的出身。
羂索比较相信其中一种传言,即他是大贵族的私生子,羂索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森该是谁家的姓,最后认定对方就是不想让森鸥外泄漏来处才赐姓森。
他固然听说了白狐之子的传闻,有些人说他是妖怪与人类的后裔,是半妖,羂索对此却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像安倍晴明那样的男人,无数年才会有一个。
在当时他尚未见过人与咒灵结合,倒是有些人会跟妖怪有后代,可那些半妖身上无一不有兽类的特征,脑筋上似乎也更直线,一条森能在平安京打出名气,证明他是个有野心,并且善于营销自己,向上攀爬的男人,看起来不太妖怪。
无论如何,羂索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兴趣。
这种兴趣让他持续关注一条森,他看着对方在平安京加官晋爵,又看他跟两面宿傩对上。
在羂索看来,一条森跟两面宿傩的冲突是可以理解的,咒术师与诅咒师总是这样,他们会因争斗而构成特殊的关系。
一条森对两面宿傩的执着在他看来就如此。
之后一条森的行为更证实了他这一观点,他对两面宿傩的追捕像是某种执念,那时羂索想,他一定会做出一番大事的。
为此他专门去看了一条森,看完之后连羂索都在思考说他是白狐之子的传言是否正确了,一条森看上去真像只狐狸。
由都内组织的祓除两面宿傩行动他也听说了,于是羂索专门换了一具身躯去观战,他看见两面宿傩被封印的全过程,也看见一条森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