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精通控制和压迫人心。
黑泽秀明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一旦意识到哪里是错误的开始,接下来的部分就开始变得极为清晰明了。
他在前往米花大黑大厦探查鸡尾酒吧的途中被绑架。
按照任务指令,那个绑架犯本该去绑一个30岁以上的男人,却心安理得地绑了他。
绑架犯为什么敢在纪律严苛的组织中犯这样的错误?
因为一个在组织中拥有绝对地位的人给了他暗示。
暗示他的相貌,暗示绑错了也没事,暗示只要是男性就可以。
那个人在暗示的同时还刺激了绑匪和玛格利塔之间的矛盾。
不是黑泽秀明碰上了机会,而是“机会”选中了黑泽秀明。
他动了动手腕,看向琴酒。
符合上述所有条件并能精密设计这一切的人只有一个——他的哥哥。
为什么?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琴酒勾起唇角,“既然如此,不如把你手上那个装模作样东西取下来。”
黑泽秀明依言拿下那些塑料绑绳,沉默着站起来。
“下来。”琴酒命令,他料定了黑泽秀明会听话,因此没有举枪,手中伯莱塔的保险也没有开。 黑泽秀明推开铁笼的大门,缓缓走向琴酒。
途中,他的视线扫过那位被琴酒带来的女性研究员。
这位代号为雪莉的组织成员是个善良的姑娘。
刚刚查看“货物”的时候,她的视线在年幼的女性受害者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并且露出了不忍与怜悯的神情。
这说明她敏感,有较强的同理心,聪明优秀,但意志力不算坚定。
如果这次绑架是哥哥设计的一场别开生面的家庭教育课,那么一个拥有代号的高级组织成员就不该看到这一切。
那么为什么她会看到,原因和什么有关?
三秒之后,黑泽秀明走到了琴酒的面前。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琴酒用流畅至极的意大利语说道,“真令人失望。”
琴酒的演技非常好,他甚至做出了一个无可指摘的、失望的表情。
黑泽秀明喉咙发紧,但很快意识到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否则应该用日语。
既然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那么在场除了他一定还有一个人能够听懂意大利语。
很明显,那个人不是玛格利塔或者背锅小弟,而是雪莉。
“在你选择成为警察的那一刻,我就预料到会有今天。”
琴酒继续用意大利语说:“多令人难过。”
黑泽秀明想接话,但琴酒骤然出手。
没有拿枪的那只手张开,像一只铁钳一般捂住了他的嘴,并捉住腮帮。
琴酒就着这个充满戏谑和恶意的姿势将黑泽秀明拖到一张模糊陈旧的镜子前,低语道:“看看你这张脸,多像我,却要背叛我。”
琴酒的演技过于真实,这种刺激,让黑泽秀明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开始意识到哥哥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专门透露给他的信息。
而这句话的重点是——背叛。
哥哥想利用这场绑架案,在一个高层面前甩脱与他的关系,并通过这个高层将消息传遍整个组织。而琴酒这样做的原因,在上一句话中。
「从你选择成为警察的那一刻……」
黑泽秀明有些轻微的晕眩,自从昨天在安室透家吃了饭,他已经连续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高强度的思考让他很快感觉到了饥饿。
本来,他虽然被塑造成警界明灯,但那些舆论只是警视厅单方面的努力,他空有头衔,实际上民众还是更相信“日本警察救世主”工藤新一。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从上一次爆炸案之后,他的形象开始在民众中间根深蒂固,电视和媒体竞相报道,无论怎么遮掩,组织最终还是会看到他这张脸。
所以,他和哥哥需要在明面上达成“互相背叛”和“互不相干”这两个结果。
但琴酒本可以在其他不那么聪明的高层之中选择一个做见证人,为什么偏偏是雪莉?
“你搞砸了任务。”琴酒说完,松开了捂住弟弟嘴巴的手,但指尖还是捏住黑泽秀明的腮帮。
黑泽秀明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哥哥的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充气后被拿捏的河豚。
河豚煲、河豚刺身……
青年警官的视线飘忽一瞬,坐在他身边的琴酒清楚地听到了自家弟弟咽口水的声音。
黑泽秀明刚开始馋河豚,腮帮就猛地一酸,他看向罪魁祸首,但琴酒却已经松开手,那股光明磊落的气势,好像刚刚捏弟弟脸颊的人不是他。
好吧,没关系,他就知道哥哥其实只是不会表达。虽然捏脸颊的姿势不太对,但对方是第一次,可以原谅。
黑泽秀明拉回注意力。
琴酒所说的搞砸了任务并不是指这一次的“绑架”,而是上一次那个“爆炸事件。”
很好,说明这确实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家庭教育,他的哥哥在告诉他以身犯险和好奇心旺盛会带来怎么样悲惨的结果。
黑泽秀明松了口气,“卧底计划”做得非常隐蔽,没可能暴露,琴酒不可能知道。
不要慌,一切才刚刚开始,马德拉都已经站在他这边了,他有60%的把握可以稳妥地将琴酒从这个组织里拉出来。
松的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完,黑泽秀明就听见琴酒说道:“我会再派一个人监视你,马德拉显然不能阻止你在身上只有1000元的时候半夜跑出家门。”
这句又换成了拉丁语,黑泽秀明可以肯定,这句是单独留给他的信息,那个雪莉听不懂这句。
但他真的不想要人形监视器了!
-
琴酒看向沉思中的弟弟,黑泽秀明从小到大绝不算是乖巧的孩子。
他缺爱,对兄长孺慕,渴望关注,以自我为中心,并且十分懂得如何博取他人的视线并同时讨人喜欢。
他觉得自己很聪明,也确实很聪明。
小时候的黑泽秀明喜欢炫耀这点,哪怕他明白那点聪明很可能在兄长面前不值一提,也会对角落里新找到的摄像头说得兴致勃勃。
琴酒记得最清楚的一次,黑泽秀明抱着哲学书对着摄像头讲正义女神的故事,结果把自己讲睡着了,那时候他只有十岁。
有一句话并不是演技,他早知道会有今天的。
是时候将以前埋下的线都拿出来用了。
“雪莉,五分钟,处理掉那两个蠢货。五分钟后,伏特加会来帮你拿货。”琴酒将只有两发子弹的伯莱塔放进研究员的手里,转身离去。
在琴酒的背影消失之后,黑泽秀明看向拿着枪微微颤抖的雪莉,她没杀过人,并且恐惧夺去无辜者的生命。
真正组织成员处理废物哪里需要五分钟,这五分钟是专门留给他来操作接下来的内容的。
所以哥哥带雪莉来的原因是她不杀人?
不,或许也有别的原因。
黑泽秀明一边思考,一边迅速从雪莉的手中夺下伯莱塔,对准了依靠在墙边双手抱头的两位组织成员。
“三分钟,说说你们为什么为组织卖命。”
现场只有黑泽秀明有上了膛的手枪,无论是谁在面前,此刻都得乖乖听话,但被夺枪的雪莉看上去却毫不紧张。
“他们……我们的家人在组织手里。”
雪莉率先开口,然后在极其隐蔽的角落,将一张纸条不动声色地塞进了黑泽秀明的兜里。
为什么会有一张纸条?
这属实在黑泽秀明的预料之外,研究员会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就算想要说话,一个组织成员也不可能这么快信任他,哪怕他是个警察。
黑泽秀明端着哥哥的伯莱塔,姿势毫无变化,表面上对雪莉的话和她的纸条无动于衷,“说!”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一直在被监视。”背锅小弟带着哭腔道,“她才上国小1年级,我没得选。”
玛格利塔生怕子弹打到自己的身上,“劳资需要钱!我加入组织是为了还债,我的母亲在美国医院,她得病了,我没办法。”
不愧是琴酒精心挑选的两位演员,简直合适到离谱的地步。
他们没有大罪,不够聪明,胆小怕事,且有弱点。
黑泽秀明晕眩地更厉害了,他手心微微出汗,“听着。”
“现在只有一种方法能让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同时活下来。”黑泽秀明拔开伯莱塔的保险,看向雪莉,“至于你,我一会儿会打晕你,然后带着受害者和这两个蠢蛋逃出去。”
雪莉:“嗯。”
她没有异议,这是放走黑泽秀明后还能让她不被问责的最好办法,她需要黑泽秀明活着出去看那张纸条。
“而你们,只需要在审讯的时候将这次绑架案的所有罪责都拢到自己身上,随便你们怎么编,不要提到有关组织的任何一句话,否则组织就会杀死你们的家人,明白吗?”
黑泽秀明打开这间屋子里面的所有灯。
他看向缩在笼子里的受害者们。
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这些人竟然都有生理缺陷!
他们的助听器被拴在身后的手腕上,这确保了这些人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