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的情绪表面上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没关系吗？”茶发少女望向来人。
“没关系，我们神社这边会配合警方清点库房损失的。好在我们平时也不会在那个仓库里放什么重要物品。”
“不，我是说你的曾祖母……”
“我的曾祖母昨晚确实受了些惊吓。”雪莉的话难得被巫女小姐强硬地截断，“好在她昨天下来得及时，没出什么事。”
“不过这么一遭以后，老人家确实有些吃不消，所以她一回来就直接睡下了。”
“很抱歉，让你们多等了一晚。”
“你昨天可不像是庆幸的态度。”
明明是陈述的口气，可从长发男子的口中说出来，更像是一种逼问。
岛袋君惠顿了顿，然后转过头来笑着答道：“昨天我的情绪受到了一些私事的影响，没想到被看出来了。还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昨天晚上我接到的那个电话，你们还记得吧。”她补充解释道，“是我好朋友打来的，我们大吵了一架，所以我有点难过。”
她在说谎……
琴酒很明显能看出这一点。
昨天在仓库中死去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长寿婆。而她接到的那通电话很有可能是对方的遗言。
但琴酒并不打算揭穿她。
因为岛袋君惠提出了将与长寿婆的会面移到今早。
他想看看这位巫女小姐准备如何让死人复生，并继续站在大众面前。
不过，他也大致能够猜得到，无非是易容一类的手法。
因为昨日神社仓库失火事件，有部分的岛民和神社人员作为人证，前去配合警方办案。
而岛袋君惠作为第一发现人，早早就被调查完毕并做完了笔录，此刻正在神社之中忙碌。
至于剩下的第一发现人？为免于惹上麻烦，琴酒三人早在警方赶来之前就离开了现场，消失了踪影。
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十分完备，警方对此也就没有深究。
想到儒艮祭典刚过，又只剩了一部分工作人员在神社中，一些热心的岛民自发前往神社帮忙。
在这众人齐聚的时刻，从回廊深处缓缓走出一名年迈的老人——正是昨天主持祭典的长寿婆。
“多谢你们了。”
她向前来帮忙的岛民点头致意，然后转身朝回廊另一侧走去。
仿佛只是恰好路过，所以才来打声招呼。
可能是因为长寿婆致意之后就背对着众人。所以没能看见那些岛民脸上的表情。
那并不是简单问候交流时应该有的平和。而是惊讶、错愕、恍然等等情绪交织成的复杂神情。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人。
这一幕完全落在了琴酒等人的眼中。
他们站在隔间的门外，头顶斜檐的阴影和右前方的立柱将他们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也就无人察觉，这附近还有旁观者。
“这不是很有趣么？原本以为的秘密却不是秘密。”
“不止一个人猜到了昨夜那名死者是长寿婆，区别只在于知晓范围的大小。”
“可对于岛袋小姐来说……”雪莉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视线再次转向人群，这回有了新的发现：“最左边那几个人……”
见到长寿婆后，虽然众人的表情都很复杂，但被少女指出的几人显然更为特别。
他们的样子更像是慌乱不安，还带着些许心虚。
恐怕这些人和这场火灾脱不开干系。
在针对真相心里有底的情况下，三人与这位新晋长寿婆的会面可以称得上是草率，只是敷衍地走了个过场。
他们真正要找的那一位已经葬身于火海，没能实现传说中的长生不老。
“虽然来晚了一些，但是现在摆在面前的结果算是变相验证了我们的猜测。”
“没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人鱼肉，哪怕是长寿婆也做不到不老不死。”
没有穿着白大褂的雪莉沿袭了她在实验室里的习惯，将两手都插在大衣的口袋中，望着神社里来来往往的人，为这次的调查行动划下了一个句号。
“不是来晚了一些。”
琴酒往房内的电视机上瞥了一眼。
“长寿婆早就不在了。”
“据悉，死者为一名40-45岁的中年女子……”
没有丝毫感情的方正机械正在聒噪个不停，又是关于昨晚火灾的报道。
这个小岛的突发事件引来了不少外界的目光。
“嗯？中年？”
雪莉有片刻的惊愕，但她很快回忆起岛袋君惠曾经说过，她自己的母亲在两年前的一场海难中丧生了。
“难道说，之前的长寿婆也不是她真正的曾祖母，而是？”
最后几个字少女没有说出来，但毫无疑问，她窥见了真相。
在短暂的交流之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已经大致拼凑出了隐藏在人鱼传说背后的秘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岛袋小姐……”雪莉蹙起了眉头。
“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琴酒冷淡地看向正担心新朋友的茶发少女，“我们不是负责找出真相的侦探。无论岛内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是我们该关心的。”
“那位先生说过，得到结果的第一时间就要回去向他报告。你想违背那位先生的意思吗？”
“不，当然不会。”在涉及到原则的地方，雪莉很清楚要摆出怎样的一副姿态。
BOSS的命令是需要绝对服从的。
“但是……”长发男子顿了顿，“因为火灾，那些警察加强了进出岛的警戒和排查。为了避免沾上麻烦，我们要等警察撤走、解除警戒之后再离岛。”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段时间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
听见对方的话后，雪莉脸上渐渐扬起一个笑容。
“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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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一直没有人认领尸骨，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线索，警方最后认定这是一起意外事故。
是一名独身来此的女性游客，出于好奇闯入了仓库，在使用打火机查看周围时不小心点燃了库房中的物品造成火灾，并葬身于此。
因为身份难以辨识，所以由当地神社主导安葬。
警方虽然下了定论，可事件并没有到此结束，而是不断发酵。
仓库中发现的那具女性尸骨没有下半身，结合岛内的人鱼传说，仓库中的其实是人鱼的尸骨这一说法愈演愈烈。
再加上蜂拥来此的媒体们为了吸睛，刻意将事情往夸大、猎奇上引导。游客们在口口相传时也免不了谬误。
很快，这个原本宁静的小岛凝聚了来自全国范围内的目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能长生不老的人鱼是真实存在的。
像极了一出求仁得仁的戏谑短剧。
琴酒退出了邮箱界面，收起手机，向着登岛口的方向走去。
他和伏特加接下来需要在那边蹲守。
那位先生发来了新的指示，要求他们先不急着离开，留在岛上，观察哪些人可以成为组织的新伙伴。
见到这条信息后，琴酒笑了一声。
恐怕那位先生也未必真的将期望投在了虚无缥缈的传说之上，眼前可利用的才最为重要。
总有些权力和金钱都牢牢在握的大人物不满足于他们所拥有的。而是进一步将目光投向了人力难为的衰老与寿命。
人鱼岛的传闻一出，那些大人物倒未必会立刻亲自到访。但一定会第一时间派出可信的人来此探访情况。
这也就是需要琴酒留在此暗中观察的原因。
他这些年做的任务让他对各界顶尖人物及周边的关系都有所了解，结合情报组连夜整合发来的资料以及他本人的观察力，不难甄别出哪些是大人物们派来的马前卒。
找到了那些大人物的欲望和弱点之后，组织便能有针对性地采取手段控制他们，让那些人成为组织安插在各个领域中的耳目和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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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被琴酒踢出了任务之外的雪莉，正陪着岛袋君惠去给那座所谓的人鱼之墓扫墓。
雪莉长期在国外学习，回国后大部分时间又泡在实验室里，根本不认得几个重要人物。
蹲了也是白蹲，只会碍事。
所以琴酒在接到新指令后压根儿没有联系她，单方面将她排除在外。
正如之前所说的，没有再去过问她的行踪。
“因为没有办法辨认身份，所以只能被安葬在异乡，没有亲人知晓。如果放着不管的话，那这名游客未免也太可怜了，只能由我们神社的人多加照管。”
岛袋君惠一边提着个果篮，一边拿着香火和清扫工具向坟墓处走去。
她在为自己的行动找一个正当合理的借口。
雪莉很清楚这一点。
在推测出了人鱼岛背后的秘密之后，雪莉便来到了岛袋君惠的身边，帮助她处理一些火灾后的杂事。
但她不知道该怎样把自己的发现说出口。
甚至连该不该说这个问题都有些犹豫。
巫女小姐为了维护长寿婆的秘密，连她自己母亲的墓都无法认下。
恐怕到现在，岛袋君惠都只以为自己母亲的死是一个意外。她需要为了母亲，承担下这样一份传承的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