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类的心理活动像被装填得密密麻麻的弹幕般迅速从她脑海中飞过。
她觉得自己从未像今天一样具有如此强烈的吐槽欲。
少女欲言又止,这些想法在她腹中囫囵地打了几个圈,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其实也不必再多说了。
因为一种莫大的欣喜已经包围了她。
宫野志保停止了理性的思考,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样盛大欢悦的情绪之中,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仿佛换了个芯子的杀手先生与面前这位家庭主妇一来一回地对话。
……
“是的,这是她的妹妹。”
“叫宫野志保。”
……
“进去坐?不必了,我直接带她去找她姐姐好了。”
……
“午饭?”
“如果不打扰您的话……”
……
“好,那就麻烦您了。”
男人把自己的帽檐往下拉了拉,结束了这段对话。
而这一句一句带着敬语的回答飞入宫野志保的耳中,让她隐隐有了一个放在之前绝对不会有的猜想。
甚至,若是有人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她会觉得对方要么是烧坏了脑子,要么是嫌命长故意作死。
且不论这位前组织成员的心中正经历着怎样天翻地覆般的挣扎,琴酒仍然按照自己的步调,将身后机械跟随着、陷入待机状态的女孩带到了那家并盛儿童发展中心暨儿童托管养育院内。
他一进门便见到彭格列的那位小雷守正手脚并用、死死地扒在一名中年男子的脸上。
“陪我玩!陪蓝波大人玩嘛!”
神似花椰菜的小牛一边扭着屁股,一边抓着中年男子头顶的头发。
一扯,便是一大把。
蓝波盯着手中被自己薅下来的黑发丝看了一会儿,随后扬起小脸,潇洒地往身后一撒。
“哼,这种东西,蓝波大人才不需要呢。”
这种pose只保持了片刻,他很快又闹了起来,将手捂上面前男子的脑袋。
“陪——我——玩——嘛——”
琴酒:……
“咳咳……”
琴酒左手握拳,抵在嘴边,低声地刻意咳了两下。
脑袋被完全抱住、遮住了视野的中年男子身形一顿,随后他双手抱住蓝波的身体,唤出爱丽丝一齐使力,将这只小牛费劲地从自己脸上拔了下来。
终于脱离桎梏的中年男人脱下身上绣着红色太阳花的鹅黄色荷叶边围裙,用手指简单地梳理了一下自己刚才被蹂/躏过的鸡窝似的头发。
当然一捋便带下了几缕脱离了发囊的发丝这种事就不必拿出来多说了。
这位前黑手党党魁、现养育院副院长森鸥外先生面对来人,整理了一下衣着,摆出了一个洒脱而和蔼的笑容。
完全看不出一丝表演的痕迹。
他双手交握,亲切地问候道:“这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呢,黑泽君。”
“在那件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那件事”是什么事,两人都心知肚明。
虽然当初是他和织田作之助送对方来并盛的,但那时森鸥外还没醒。等对方醒来时,他又已经传授完了棍法、准备离开回到东京了。
这样清醒的面对面交谈确实是第一次。
于是琴酒颔首,面色自然地回应了这句问候:“好久不见,森先生。”
“养育院近来如何?”
仿佛自己与对方陷入现今的境地这种事毫无关联。
森鸥外的笑容越发和蔼慈爱:“有织田院长负责工作的统筹安排当然没有问题。”
“并盛的孩子们都很喜欢这里呢,一些孤儿也得到了很好的抚养。”
说完,他的目光转向了琴酒身边似乎一直处于魂游天外状态的小女孩。
中年男子脸上的热切微笑瞬时变得真实了好几分:“这位是……”
“她今年十八岁了。”
琴酒冷硬地截断了对方某些糟糕的念头。
森鸥外:……
森副院长从善如流地转移开了他落在茶发女孩身上的视线。
“黑泽君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听泽田夫人说,宫野明美在这里帮忙。”
“噢,原来是来找宫野小姐的。”森鸥外了然地重新扫视了一遍旁边的女孩,“她的话,现在就在后面的院子里。”
“彭格列的那些孩子们也在。”
“多谢……”
一般情况下,琴酒对森鸥外还是保持着相对的尊重和礼貌。
“姐姐……”
穿过一扇后门,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熟悉温柔身影,就真切地站在了宫野志保的面前。
她不由得掐了自己一把,确认这并不是梦境。
她本该跌跌撞撞地奔向那名黑发女子的,可不知为何,却仿佛前方有阻碍一般,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但是没关系。
黑发女子已经看见了她。
哪怕上次她们见面时,她还是大人的身躯,此刻却是小孩模样。
可在黑发女子看过来的第一眼,就确认了她的身份。没有纠结,也毫不质疑。
有些事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可以超越理性和认知,直抵人心脏的最深处。
于是,黑发女子向她跑来。
并蹲下紧紧将她抱在了怀中。
温热的身体相贴的那一刻,宫野志保内心中的那份患得患失才算是彻底安定了下来。
本就已经朦胧的视野,像是充满了黑白噪点的卡顿的电视机画面,恍惚了几下,终于得到释放。
她垂下头轻轻闭上双眼,一颗泪珠滚落下来,跌落在地面,扬起几粒小小的飞尘。
这一路上,将一切都郁结于心中的女孩,总算找到了可以倾诉的渠道。
几声短促的呜咽和抽泣之后,哭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在这个林木葱茏的院内回响。
第82章 83
前面站着黑衣组织中最凶恶的那个男人,后面坐着一群不明所以、满脸茫然的中学生,宫野两姐妹就这样忘却了周边的环境,紧紧拥抱在一起,无言地倾诉着彼此内心最为热烈的感情。
不过她们也很快意识到,这不是适合详谈的场所。
宫野明美直起身,用手背飞速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收敛起了些许情绪。
她环顾四周,对上中学生们一双双不解但体贴的眼神,竟一时踟蹰,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琴酒直接替她做了决定:“暂借一下你们的生活老师。”
没有进行解释,只是不容置疑地将人带离了后院,扔进了养育院一楼走廊深处的一间会客室,给了她们一个独处的空间。
也不知是宫野明美对她妹妹说了些什么,宫野志保从会客室出来后,视线就一直黏在了琴酒身上。
对视线十分敏感的琴酒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
额头上爆出十字,握着拳头,恶狠狠地冲这名消去了恐惧情绪的茶发女孩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可被告知了某些事实的宫野志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退避三舍。反而用一种有些新奇地目光上下打量了这名杀手一番。
“真的没有直接动手耶!”
耶?
这个词成功挑动了琴酒的神经,他深吸一口气,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早该知道的。
他早该在人鱼岛那次就认清雪莉的真面目和那一点恶趣味的。
这和上次对方在确定他不会动手后的揪虎须行为有什么区别吗?
“我真没想到,组织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Top Killer竟然也是组织的叛徒。”
“这还真是黑色幽默,不是吗?”
宫野志保耸了耸肩。
“不是叛徒。”
琴酒对她的话没有过多反应,只是认真纠正了这一点。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非效忠者,哪里来的叛徒一说?
顶多是认真沉浸于角色、扮演入戏了那么一点点。
“哦,抱歉。”小学生身形的女孩实际也没有多少歉意,“那我应该说……卧底?”
“噗……”
说到这个词,她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很快就捂住了自己的嘴,但还是没能逃脱琴酒的死亡视线。
谁能想到一个整日致力于抓卧底的人,自己本身就是卧底呢?
她突然为那些被拎出来卧底有些不值。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想法,琴酒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那些人中很多都不是真正的卧底。”
很多都是真正的酒厂员工啊!
反正他众所周知的行事风格就是动手不需要讲证据,那些被他主动拎出来的卧底大多是辛勤高效率的真实酒厂员工。
当然,那些率先被上报到BOSS和朗姆那边的真卧底,他也没法保就是了。
被上头明确下过指令要除去的人,他一向下手很利索。
要不是他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地降低酒厂酒精浓度,哪里来现如今的千里江山一片红啊!
前些年努力过头,现在可选择的余地越来越小,想要抓那些真酒们的小辫子也越来越难。
昨晚借机干掉了一个皮斯科,找下一个目标这种事又要让人发愁。
果然还是选可恶的波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