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魏无羡问过:“我说含光君,你不是号称逢乱必出吗?怎么这几个月来都没见你下山夜猎?阿愿偶尔回信给我,都还会提到他师傅带他上哪儿长见识……”
蓝忘机正在吃饭,默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捡辣椒盘子里比较不辣的菜叶来吃,但举手投足间仍风雅无双。魏无羡见了兴致盎然,道:“哦我懂了……既然夷陵老祖这个堪称修真界最大的乱源,都被含光君收服了,那么天下还有哪里称得上乱呢?小事交给别人处理就行了,含光君还是专心致志地折腾我就好……是不是这样?”
蓝忘机终于停箸,从怀里取出帕子擦拭嘴唇后,收好碗筷碟子,对魏无羡道:“上床,擦药。”
魏无羡连忙一脸头疼又害怕地狂摇手道:“哎不用不用!等等我自己擦,这个不劳烦含光君了我会自己擦!”让他折腾他还真折腾起来了,看看自己这张乌鸦嘴!
蓝忘机认真道:“初经情事,暗伤当妥善养痊。”
魏无羡连忙制止他说下去,道:“明白明白,我养我养!咱们先说正经事,含光君快琴桌边请!”
近来为了研究云梦楚巫的传承,魏无羡特地挑了《乱魄抄》及另外几本包含楚巫渡魂、化怨除祟的古籍,拉着蓝忘机一起试弹曲子,看看是否能真的尽量减少耗损地除去阴虎符怨气。为了方便蓝忘机弹琴,魏无羡整了一张颇为结实的竹琴桌放在房里。他们两人对坐着探讨曲谱,针对不明或错漏之处加以调整或补足,倒还真的给整理出了颇为清晰的脉络,也许可以尝试注入灵力奏之,或是魏无羡催动他上辈子就接触过的巫力演奏,是否确实能在阴虎符怨气暴乱的时候加以压制削弱。倘若成真,魏无羡打算先行销毁半只阴虎符,再余剩下半只在百家见证下销毁,以免金家抢夺阴虎符时阴错阳差地将两符融在了一起……那修真界可真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
魏无羡对琴桌后的蓝忘机道:“还是含光君你先来吧,我的灵力支持不了一刻钟,奏不出来的。放心,这曲谱我反复打磨超过三次,保证万无一失。你想,要是真那么危险到‘七响杀一人’的程度,可会把我们两个一起害死的。我又不是活腻了,干什么没事找抽。”
蓝忘机看向他的眼神明白表示了“你最喜欢没事找抽”,魏无羡几乎笑倒在地。他故作平静地咳了两声,道:“好吧,坦白说此曲我不用灵力也能驱动,但巫力必然召唤山精水怪,引发此方天地间灵气异动,触发拘灵阵暴起抑制。而我这捆仙锁链是镶嵌在阵法之中的,你猜我要是奏了会怎么样?”
蓝忘机抿唇、眉心略蹙地看着他,魏无羡一脸贼坏贼坏地笑着去拿腰间玉笛。蓝忘机果然立刻按住他的手道:“不必试。”便低头开始奏曲。
待蓝忘机把几段曲子都奏过一轮,魏无羡又挑了几首出来同蓝忘机一起删删改改,目的就是为了在毁符仪式上,除了魏无羡可以用巫力奏曲之外,也能让蓝家子弟以玄门道法奏之,发挥同样压制阴虎符之效,也更为了反制金光瑶撕走的那两段曲子。如此,即使不刻意捂住耳朵,也能避免听到邪曲后心智混乱或者失去灵力、落入金家的圈套中。
只是其中关窍,像是三尊之间的矛盾,魏无羡还在思索该怎么跟蓝忘机提才好。
事情告一段落,魏无羡捡着一些断简残编想稍稍用玉笛吹奏一下,而不催动任何力量。蓝忘机却道:“先擦药。”说着便要伸手过来。
魏无羡连忙一闪,跳起来躲到漏窗屏风后的木榻上,隔绝了蓝忘机的视线,高声道:“好好好,我擦药!”便奚奚索索一阵脱衣声,但没脱到一半,便听得魏无羡咕哝道:“蓝湛,我觉得我已经好了,真的要擦么……我总觉得……”与其让他每天都挖一堆那润腻柔滑的药膏涂在里头,还不如就放着让暗伤慢慢好。蓝湛给的那药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每擦完就能让他湿润老半天……虽不至于催情,但总归有种失禁的错觉,一日得换数次亵裤,魏无羡心中甚是膈应。
蓝忘机道:“此药需内敷七日,尚有两日。”停了一下,又道:“你若不擦好……再延两日。”
魏无羡眉头一挑,这是威胁他来着,于是从屏风后微微歪过头,露出小半张明眸皓齿的俊颜,嘴上嘻嘻道:“含光君是担心我养不好会亏待你吧,要不要……我岔开腿让你进来看看,我有没有擦好?嗯?”
蓝忘机定定看着他半晌,接着慢条斯理地解下抹额、脱了外袍就要走过来,这阵势吓得魏无羡连连摆手道:“别别别含光君你别过来!我开玩笑的!我擦一下就好了保证涂得又快又好,不用麻烦!”
弄好了以后,魏无羡净过手又回到琴桌前坐下,蓝忘机却又开口道:“背上。”
魏无羡都要叹气了,无可奈何道:“这回不用去床上也不用擦药了吧,再擦可就要把我擦成一株药了!疤上新肉都长得差不多了,不碍事。”
蓝忘机肃然道:“戒鞭损身甚巨,不可轻忽。”
魏无羡只好摸摸鼻子脱了外衣和中衣,却是没有回木榻上去,光着膀子对皱着眉的蓝忘机道:“好啦不要这个表情,这儿除了你我没别人了,二哥哥你就检查吧。我还得改谱呢,毁符之事更不能轻忽大意才是。”便低头看书去了,一边拿起玉笛按在唇边。
蓝忘机只好遂了魏无羡的意,起身走到他背后对着那交错狰狞的鞭痕一一查看。他轻轻拢起魏无羡的头发拨到他胸前,目光便在魏无羡光洁的脖子上停住了,炙热的指腹沿着那修长的颈子摩娑过一圈,魏无羡忍不住轻颤。
完全没觉得自己擅自拆了蓝忘机前些天绑在他脖子上的抹额有什么不对的魏无羡纳闷道:“怎么了?”目光还盯着乐谱没有移开。
蓝忘机未答,却是在细细看过鞭痕后低低说了一句:“……总共几鞭。”
魏无羡先是微愣,才想起来蓝忘机指的是他总共要挨几次戒鞭,心中讶异非常,想着蓝曦臣竟然没有一开始就告诉蓝忘机、更惊讶于蓝忘机竟然待到现在才问,于是立刻扭头忐忑道:“蓝湛!你……你别生气。”
蓝忘机径自问道:“几鞭。”
魏无羡犹豫了半天,只好如实道:“……一人一鞭。是大审的时候清算的,除去射日之征,我纵凶尸在穷奇道和不夜天杀人约五六十、因中尸毒又延宕未解致死者三十许,这些加起来一百零三鞭;而最后加上被我所伤者、家破人亡或终身残废的……总共一百五十七鞭,分十五年执行,每年十数。”
见蓝忘机一语不发,魏无羡只能把底儿都交代了,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鞭数,那是三尊算的,原理我不懂,能服众就好……反正这个数也打不死。”
蓝忘机眉心一抽,面色苍白,魏无羡赶紧伸手把那抹皱褶细细揉开,道:“蓝湛,我以为你那么久都没提……心里应当是知道的,你莫恼我、别生气。”
蓝忘机垂下眼,不敢说自己在那些伤疤未收口时,每每看到都要心疼得方寸大乱,擦完药就不忍再看一眼,因此只是觉得鞭痕密集度不太对劲,却没有余力细想。
魏无羡续道:“蓝湛,蓝湛蓝湛、好蓝湛,你理理我,你别不说话,要是你不睬我,就没人睬我了。那我可要憋死啦,好可怜的。”
蓝忘机抬眼道:“你也怕人不理你吗。”
魏无羡深深看进那双浅淡到近乎透明的眸子里,双臂环住那个人后颈,道:“其他人理不理我都跟我没关系,我不在意。但你得理我蓝湛,你是我的人,我只怕你不理我。你不乐意也没办法,反正你今后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你只能理我,只能乖乖喜欢我。”
蓝忘机凝视了他一阵,把魏无羡搂在怀里唇齿相依地温存亲吻。
许久之后,蓝忘机轻吮了一口魏无羡的下唇,扳过他的身体就一口往他后颈上咬去。魏无羡惊叫一声,来不及问就被抹额给套住了脖子,一样在颈椎处打了个死结、再上一个同心结。魏无羡莫名其妙之余又感到好笑:这下可真成了往头上套犁栓疆──想起他当初信誓旦旦地跟江厌离说自己不会喜欢任何人的情景,到如今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连他自己……都不复当年的轻狂和不可一世,变得会惶恐、踌躇、会因爱生忧怖……但死也觉得甘之如饴。
“以后不许拿下来。”蓝忘机在他耳边低沉地说,在他肩头上留下一排血红的齿印子。不同于吻他嘴唇时的小心翼翼,蓝忘机在魏无羡肩背上留下的吻痕和牙印犹如狂风过境。
眼见蓝忘机明显有把他扒光然后做点什么的架式,魏无羡一阵颤栗又一阵恍惚:不是才说要让他好好养暗伤的吗?不是心疼他初次承欢的身体还不能习惯蓝忘机的狂暴吗?那现在摆出这一副要吃了他的凶狠模样到底是想怎样。魏无羡只好仰着头,靠到蓝忘机身上断断续续道:“蓝、蓝湛,我里面才刚上药、不是说,这样、不好吗……”
蓝忘机已经像啖生血食人肉的野兽一般舔弄起魏无羡背上的鞭痕。伤痕上新生的厚厚肉芽不如完好的肌肤般细致平滑,痛觉感受也不灵敏,却能因蓝忘机的触碰让魏无羡觉得酸软窒闷无比,仿佛整个背后都被置于炭火上细细烘烤,温暖又煎熬。但听得蓝忘机从容道:“无妨,再依同样步骤休养七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