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春写了很长的一篇关于第三战区情报失利的原因报告,但是石沉大海。
她想要见明楼,没人理会。她的笔和纸被收走了,她就咬破了手指在衣服上写,仍然没有用。
汪曼春彻底崩溃了。
之后梁仲春来了,站在铁门后面,面露一种既得意又似乎有些同情的表情看着汪曼春,然后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汪曼春伪造的。
告诉她,柏宁再次指认了汪曼春,说一切都是她和自己还有王天风三个人的计划,他甚至拿出了证据,就和当初从明台那里得到的密码电令一样的东西。
汪曼春疯了,她明白自己被耍了!被王天风和柏宁这两个疯子给耍了!
她拼命给明楼写信,写过去的情爱,但是明楼没有来过一次都没有。
于是,在一个寂静又漆黑的夜,汪曼春死了,吊死在牢房里,走得寂静无声,连月光都没有眷顾,她依然是死在黑暗中。
在汪曼春被抓后,柏宁仿佛早已料到一般,把所有的证据一应俱全的都送到了特高课死冈田芳政的桌子上,但是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冈田芳政深知背锅的人只有汪曼春一个是不够的,所以急切的要找到柏宁。
但是直到第三天,也就是汪曼春死后,冈田芳政才得到下属的消息,他们在白公馆发现了柏宁的踪迹。
找到他时已是夜幕,日本宪兵把白公馆围得水泄不通。白公馆灯火通明,亮的仿佛白昼。
梁仲春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刘洋,他从刘洋的眼中看到了担心和焦急。冈田芳政派了宪兵队来,柏宁今天凶多吉少。
他想到今天来的目的,明楼让他想办法救下柏宁,要么就拖延时间,可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怎么在这么多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救人?拖延时间倒是有机会……
只要能把人全乎的带回去,最好是76号。不过……梁仲春看了看长谷川一,谄笑道:“长谷队长,冈田课长是什么命令?这柏宁是活着带回去,还是……”
“冈田课长的意思,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梁仲春听了心里一咯噔,这不就是摆明着,柏宁今天必死无疑了?
而此刻隔着一道大门的公馆里,响彻着留声机里欢快的钢琴曲,公馆内除了柏宁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曾经的管家、佣人,撤的撤、散的散。
客厅的沙发上,柏宁正穿着一身西装马甲,手里端着红酒坐在沙发上,脸上一片平静,好像他依然是个听着留声机喝着红酒的贵公子。
如果忽略掉公馆内有些刺鼻的味道,这将是一幅可以画进画中的场景。
今日是计划的结尾,他将为这个计划画上句号。柏宁仰头喝下半杯红酒,剩下的倒在了地上,酒渍浸湿了地上的羊毛地毯。
敬我牺牲的战友们!马上,我将来陪你们!
柏宁从兜里拿出那张照片,泛黄的照片上,依旧是年轻人的音容笑貌,仿若昨日之景。
烟盒中的烟只剩下最后一支,刚刚好。
柏宁将烟叼在嘴上,“嗤”的一声点着。
屋外,长谷川一一挥手,道:“所有人上!抓住柏宁,如果反抗,格杀勿论!”
梁仲春没有阻拦长谷川一,也没有阻拦76号的特务们,他还在思考什么时候进去,怎么样才能让柏宁给活着带回去。
因此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他和刘洋以及手下亲信,其余人纷纷冲向白家的大院子。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群人一拥而入,等待他们的却是——“轰!”
火苗点着了地上洒透的汽油,火舌瞬间窜起来,然后引爆了第一枚炸弹。
涌入的日本人和特务瞬间被烫的、被炸的,惨叫声四起。他们慌乱的要往外跑,可是进屋的人太多了,门口拥挤住了,一时间进不去出不来的。
整栋公馆都被洒满了汽油,还有各种隐藏的炸弹,慌乱中的日本人和特务不可避免的因为慌张想跑而扯断炸弹上绑着的细丝。
火舌无情的吞噬者白公馆,长谷川一又一颗炸弹爆炸了。在炸弹爆炸的一瞬间,他看到不远处,依旧坐在沙发上稳如磐石的柏宁看着他们露出了微笑。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大概是去见天照大神了。
三层的白公馆顷刻间被大火吞噬,外面的梁仲春和刘洋惊呆的看着这一幕。此刻就是想什么办法都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倒计时,还有最后一章感谢在2022-02-21 17:55:55-2022-02-23 16:2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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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完结
柏宁死了……
随着那天那把烧红了半边夜色的大火,拉着一支宪兵小队和76号特务一起死了。死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这次的第三战区事件以汪曼春和柏宁的死亡为结束,冈田芳政暂时保住了特高课课长的职位,梁仲春终于在76号一家独大了,新上任的情报处处长对他来说不足为惧。
一切好像发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上海依旧是那个上海,除了街边巷尾偶尔传出几句关于那天那场大火的只言片语以外。
世道如此,自己还自顾不暇,又如何注意旁人?
王天风回到了杭城特训班休养,他还活着。
他很痛恨为什么他还活着,可是他又不能死。因为明楼拎着他的脖领子,用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语气警告他活着。否则他就对不起柏宁苦心孤诣的把他从死局里拉出来。
王天风换回了军装,不过四十,此刻鬓角一夜间就白了,后背有些佝偻,不再是原本的威严,一派阴郁。
他站在教导处的门前,门还是那个门,他推门进去,屋里很干净,应是有人来打扫过。其实他走时就没想着回来的。
从那个花盆里翻出那把钥匙,王天风打开了最底下的抽屉,拿出了那个相框。他的手微微发颤的抚摸上相框里照片。
此刻王天风觉得照片上青年的笑容很是刺眼,他把相框里的照片取出来放在了上衣口袋里。
教官宿舍,靠墙的床上,中校的军装整整齐齐的放在床上。
王天风捧起那套军装掸了掸,犹记得柏宁去上海前,他亲自为柏宁换上了军衔,再亲手把他送去上海,仿佛就在昨日。
后山的坟冢里,王天风趟过荒草,走到埋得最深的一处坟茔前,木质的碑上贴着一张穿着军装青年的照片,照片下刻着:烈士-姜予安
这坟、王天风记得是柏宁亲手挖的、这碑,是柏宁一个字一个字亲手刻的,不过五个字,柏宁却是刻的坑坑绊绊,几次都划破了手。
王天风手里拿着铁锹和木碑以及那套军装,他在姜予安的坟旁,一铲又一铲的挖出了土坑,把那身军装整整齐齐的放进正中央,又拿出兜里的钢笔。放到军装上,那是他送给柏宁的那支派克笔。
填上了土,王天风席地而坐,抱着木碑,刻起来——烈士,吾之贤契,柏宁之墓王天风感觉每刻一刀,就像刻在他的心上,这是他视若亲子的学生,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这里亲手给他刻碑,或者说他从不敢想。
看着木碑,王天风想起最后一次和柏宁见面的场景,那壶酒,王天风是真的没想到他一向尊师重道的学生真的敢给他老师下/ 药,那是王天风第一次不设防。
而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了柏宁的后路,可以说,只差临门一脚。这场师生间的博弈,他王天风到底还是输了!
王天风看着并排的两个坟冢,久久伫立。
特训班的后山坟茔又多了一处衣冠冢,英烈中又多了一个名字,侵略者身上又多了一笔血债。
明公馆的书房里,明楼正在看一封信,信纸旁放着一个黑色丝绒的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
“大哥……”明诚红着眼眶轻声喊了一句。
明楼捏着信纸的手颤抖着,一滴眼泪滴在信纸上,晕染了字迹。
信上道:
吾兄,明楼,亲启。
死间计划已经完成,吾之死将为计划画上圆满句号,请勿需为我而难过,吾之死是为国为民,为抗击侵略者。第三战区捷报,令吾甚感欣慰,吾与战友之牺牲亦有价值。
此间事中,唯对不起大姐明镜一人。伤人之话出口,无法收回,伤大姐之心吾亦感心痛,愿吾兄代为致歉。
另师长王天风吾已救下,希望兄长代为安置。
宪兵司令参谋大佐井上参树为吾之战友,其为反战同盟会成员,之后可以接触,需要时可以樱花表请其相助。手表被寄放于栖霞路季氏典当行。
与上海地/ 下/ 党合作暗线已转由明台手中,望吾兄周知。
……
日后,请兄长、大姐、阿诚哥、明台珍重!
明阁绝笔
柏宁的信洋洋洒洒写了许多,有告别有回忆,有一件件后事的安排和提醒,字字句句不舍又决绝。
明楼放下信纸,拿过那丝绒盒子,眼睛发红的盯了一会,才慢吞吞道:“阿诚,去请大姐来。”
明诚一愣,随即脸上具是不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