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喜欢他们？”柏宁平淡的问。
明台摇头，谈不上不喜欢但也谈不上喜欢，毕竟他并不了解他们：“郭副官也认识他？”
“郭副官以前跟着老师，自然认识。还有问题吗？”
明台摇头……
“好。那么任务交给你，带上那些新来的，让他们见见血。”柏宁松了口气，便不再多做解释，他顿了一下，“对那些新人，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清楚吧？”
明台收起信笺，严肃的点点头：“师兄放心，我明白！”
四个小时以后，月色咖啡馆酿就惊天大血案。
详尽地剖析了这场血案。因所处环境不一样，报纸的标题也就完全不同。租界内尽是一片的赞誉之词，沦陷区满篇愤慨悲情。
“格杀汉奸，青史留誉”与“刺客当道，暗杀者血腥”的大标题形成鲜明对比，一时间海上风起，海浪汹涌几乎要湮灭租界里的暗礁和沦陷区的膏药旗。
十三具尸体搁在76号大院里，都蒙上了白色的麻布，沉重的死亡气氛笼罩着76号每一个人的头顶。
以往那些成天里的叫嚣、杀戮、酷刑，每日里押着犯人逼迫他们跪在阴暗、潮湿的墙角，朝着他们脑袋开枪的快感，瞬间被这十三具尸体给毁灭了。
尸体们的模样可能还远远不及从76号审讯室里拖出来的那些可怖，可是却让76号的刽子手们胆寒起来。
那天是星期五，一个黑色的星期五。在黑色的墙角下，不再是“抗日分子”的血肉，也开始弥散出刽子手们血腥冲鼻的腐肉味。
看着那些尸体，每一个汪伪政府的官吏，心里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汉奸”的烙印，是他们想抹也抹不开的。
有那“天良”尚未丧尽的，心都是虚的。走路看见影子，也怕是有人跟在后面要杀他，太阳底下走不得，月光底下同样不敢走。
76号的刽子手们开始惊惶了，开始不安了，他们再不能安慰自己这只是个别的倒霉鬼和运气不好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大规模屠杀！
而屠杀才刚刚开始。
十三名死者的家属都来了，披麻戴孝，呼天抢地，有的高喊“要严惩杀人凶手”的口号，有的跪地磕头，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节妇模样。
汪曼春冷眼瞧着，那些磕头的女人她认得，是梁仲春的妻弟童虎的三个姨太太。
主心骨没了，家就散了。如今这样闹腾，也就是想多要些安家费。
当然，估计也有真心要殉情的，至少在汪曼春心里，对“爱情”这个词仍然抱有幻想。
不多时，梁仲春来了，一身黑色的丧服，垂头丧气，像一条死狗一样的脸上，双眼空洞，眼泪从空洞洞的眼窝里流下来。
汪曼春看着梁仲春的表情和作态感到恶心，她认为这个关键时刻，应该穿上军装，杀气腾腾地为士兵鼓气，而不是像那些家属妇人一样的来哭丧。
看见梁仲春来了，家属们停止了哭丧。
梁仲春清了清嗓子说：“各位，我们的兄弟们，在昨天，在新年伊始的日子里，为新政府的安全和新政权的稳定付出了宝贵的生命。鄙人痛心至极！”
家属们闻言，又哭起来。
“重庆政府和延安分子的屠杀行为，令人发指！他们行径此等血腥野蛮之事，令鄙人不胜愤慨！”
梁仲春的声音高亢起来，他涨红了脸，“法租界内的无良报刊，造谣污蔑，中伤我76号的名誉。在这里，我郑重地向大家保证，我一定会将这起凶案的凶手绳之以法！还上海滩一片朗朗青天！”
听听，多么的慷慨！多么的义正言辞！好似此刻的梁仲春就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缉凶者。而那些死者也不是沾着同胞鲜血的刽子手。
明楼和明诚站在远处，听着梁仲春的高声呐喊，心中冷笑。
汪曼春不屑一顾，冷哼一声，转身要离开，没想到就看见了向她走来的明楼和明诚。
“师哥！”汪曼春惊喜的叫了一声。
梁仲春闻言，停下了他激昂的发言：“明长官！”
“梁处长说的很不错。”明楼笑着，鼓了鼓掌，“这些凶徒，根本昧了良心，把刀伸向自己人，一意孤行的破坏和平。必然要严惩！要杀尽！”
这话，不知道到底是在说谁。
梁仲春上前几步，连声道：“明长官说得没错！”
“梁处长，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务必，给诸君一个交代啊。”明楼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是！”梁仲春挺直腰板，答应道。
明楼隐晦的看了明诚一眼，随即笑着去和汪曼春说话了，摆明着告诉别人，他来此的目的。
看着明楼带着汪曼春离开，明诚低声对梁仲春说：“梁处长，中午得空，我们聊聊？”
与此同时，美丽的法国公园的茶餐厅里一片宁静、祥和。黎叔坐在茶餐厅的中间，面向着靠湖水的窗，阳光照在湖水上，折射出多彩的光晕。
柏宁拿着一本书，走向黎叔的座位，在他对面坐下。这是上海抗日联盟不同寻常的一次会面，预示着国共两党的间谍再次坐上了同一条风雨同舟的战船。
“我来拿说好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柒君：我要下一盘大棋，但要是下不好，你们不要打我！（滑稽.jpg）
第42章 浊酒不销忧国泪
茶餐厅里，黎叔看着柏宁，他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没有贴胡子，但是画了些妆，让他看起来面容更加年长起来。但和那日雨夜时见到的又大不一样。
黎叔从皮包里拿出两根小黄鱼，用手帕包着推给柏宁。
柏宁一挑眉，伸手拿出一根，剩下一个推了回去：“这并不是我主要的想要的。”
黎叔没说什么，把那一根小黄鱼拿了回去：“以前我和你的老师合作时，都是这样均分利益。”
“老师是老师，我是我。我现在最需要的并不是这个。”柏宁说，“黎叔，那天我说的话你应该还记得。”
“当然……”黎叔颔首，“我已经汇报给了我的上级，在他没有给我答复之前，你知道我无法提供给你什么。”
柏宁意料之中，他道：“我自然知道，你们的规矩。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老师当年撤离时，有没有留下什么？”
黎叔想了想：“当时毒蜂撤离的很仓促，上海的局势很严峻，整个谍报组织都崩盘了。我们的人也是伤的伤，走的走，就连我自己也是蛰伏起来。所以，你老师是否留下什么，我并不太清楚。”
柏宁闻言有些失望。
“不过……”黎叔又道，“在出事之前，我们一直有一台电台是共用的，就在照相馆，不过现在在哪儿就不知道了。”
“共用的电台？”柏宁惊讶道，没想到老师竟然和地/ 下/ 党共用电台，看来曾经的合作关系已经算很密切了。
至于电台现在的下落……柏宁想到了之前因为电台讯号被发现而被抓的刘洋。想来，当时刘洋用来发报的电台应该就是那一台了。
“黎叔，你对三房（第三战区）的事情怎么看？”柏宁问。
“很胶着……”黎叔说，“三房的大夫人（国军）和二姨太（日军）都盯着三房的地契（战时情报）呢。要是想做点什么，二姨太也不会轻易中招。这件事的过程必然要付出代价。”
柏宁垂眸：“三房的地太重要了，大夫人不会松口的，这件事代价再大也是要做的。”
夜，很寂静。
明楼和明诚回到书房，今天他们二人找二春打探了关于孤狼的事。
桂姨还没有走，准确说，是明楼和明诚对于她的可疑行径已经产生怀疑。甚至他们几乎可以确定桂姨和“孤狼”一定有莫大的关系。
“从汪曼春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知道孤狼的，那么除夕打进汪曼春家的可疑电话很可能是孤狼。”明楼沉声说。
“梁仲春也知道孤狼，但是，很明显他觉得南田洋子并没让他接触孤狼的意思。梁仲春分析，汪曼春现在在在76号的处境很可能南田洋子会让她配合孤狼。”
明楼推了推眼镜：“第三战区的事情，时间已经紧迫起来了。南田洋子对我的怀疑也越来越大了，从她派出孤狼这枚棋来看就知道。桂姨来得很突兀，而孤狼出现的时间也很巧合。”
“大哥，大姐不久前在银行开了三个保险箱。”
“大姐恐怕，是要给他人做嫁衣了。”明楼叹了口气，“这件事要尽快解决。”
“那，大哥，黑鸦和黎叔那边……”
明楼头疼的掐了掐眉心：“这个小子到底想干什么？这个时候突然联系黎叔。”
“我总觉得，柏宁他好像在计划什么，可是现在我们还猜不透。”明诚说。
“你告诉黎叔，合作没有问题，但是但凡是黑鸦提出的要求，他必须立刻上报。我们得搞清楚他想干什么！这个小子，我看他多半要发疯了！”
明楼很清晰的感觉到，自从上次柏宁来过家里以后，他开始明显疏远起明家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对了，密杀令的事，报给总局了吗？那边怎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