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脸色微恙,看上去好像有些心虚。汪曼春见了,不知他是因为被自己看到心虚还是因为不是他一个人来而心虚。
“我师哥莫不成也在!”汪曼春是不能想象明楼那样的人如何会在这种地方的,她的声调不由都提高起来。
明诚一脸慌张:“汪大小姐,你小一点声。”
“是我师哥要来的?”汪曼春心中有股气,她感觉到了明诚多次眼睛往二楼包厢瞟,“他在哪里!”
“大哥是来见人的。”明诚回答。
见人,这词用的很好。可以是见朋友,也可以……是见什么别的人。
汪曼春自从汪芙蕖死后,性格变得愈发偏执起来。她自然想到的是明楼在包厢和百乐门的哪个舞女正把酒言欢呢!
“哎!汪处长!你等等!大哥还在里面与人谈事!”明诚喊着大步去追汪曼春,两个人那架势活像戏文里要去抓奸的。
“曼春?”
汪曼春到了明诚指的包厢门口,不等她敲门,里面的人就自己打开了门。
明楼看到汪曼春时状似一脸惊讶。
“师哥,你……”汪曼春话未说完,柏宁便从明楼后面出来了,看到汪曼春时也是微微吃惊了一下,随后便暧昧的笑着看明楼,“明楼哥,看样子成远好像做了件让这位小姐误会的事。”
明楼无奈的摇摇头,对汪曼春介绍起来:“曼春,这位是华宁商行的老板,白木。”
华宁商行?汪曼春惊诧的看了柏宁一眼,她从南田洋子那里听过这个商行。
据说是在和宪兵司令部的日本军官做生意。当初的钓鱼计划,抓人可不就抓到了这位华宁商行老板的头上?
当然,这“生意”自然不是普通生意。
而汪曼春也没想到华宁的老板这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这是76号行动处处长,汪曼春。我的师妹。”明楼又道。
柏宁对汪曼春做了个十分标准的绅士礼:“你好,汪处长,久闻芳名。你可是76号的一枝花儿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个像柏宁这样长得斯文俊秀的青年?
汪曼春打量了柏宁几眼,此人看起来和明楼关系不错,又和日本人有生意,她自然要给出笑脸来。
“白先生过奖了。华宁商行我也是听过的,上海的大商行了。白先生也是一表人才。”
汪曼春笑了一下,她看了看明楼,“原来明诚说师哥要见的人就是白先生呀?我还以为……”
汪曼春做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嗔模样。虽然她刚刚的确是想来“抓奸”的,但是现在看到这个白木,她忽然又奇怪起来。
这华宁商行的老板什么时候认识的师哥?他们两个,怎么想也很难有什么交情吧?不过,倒都是才回上海不久……
“曼春……”明楼虽然板起了脸,可是语气却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转而对柏宁道,“师妹无状,成远别见怪。”
柏宁自然摆手:“怎会。汪小姐这是真性情才对。这事说来汪小姐可别怪明楼哥,这地方是成远订的。我是没想到明楼哥是个如此自律之人,该是我唐突了才对。”
“言重了,只是你明镜姐管的严而已,谈不上。说来,我还得感谢成远也叫我有机会见见世面。”明楼笑道。
“那不如明楼哥再带着汪小姐在此处玩一玩?跳跳舞?小弟请客权当赔罪了。”
明楼摇摇头:“不了,时间不早了。曼春一个女孩子,我还是送她回去的好。何况,大姐若是知道了,为兄少不了挨顿鞭子。”
“也罢,明镜姐的脾气,说一不二。若是因为我让明楼哥讨顿打,那就不妙了。”
如此这般,明楼便带着汪曼春和明诚走了,三人聊了半天,愣是没让汪曼春插上几句话,这自然也是他们的目的。
索性明诚机警,喊的那几句话给了明楼和柏宁提醒,叫他们有了准备。
“师哥,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还想同师哥喝几杯呢。”汪曼春坐在车里,挽着明楼的手臂。
明楼道:“你想和喝,换个地方师哥陪你喝都行。那地方,你可是少去。”
“好吧……”汪曼春乖巧的点点头,顿了顿有意无意又问,“师哥,你和那白老板怎么认识的呀?我听说他可是在和日本人做生意,师哥莫不是。”
汪曼春话音一落,车里的气氛。
明楼的脸隐匿在后座的阴影中,镜片微微的反光竟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阴冷。
“曼春呐,你也知道他在和日本人做生意,有些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是不是?你知道他今天是来找我说什么的吗?”
明楼语气轻柔,却让汪曼春打了个冷颤,她以为经过叔父的事后,她什么都不会怕了,可是如今明楼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还是让汪曼春有种油然而生的窒息感。
“说,说什么?”
“白木和日本人做生意,被他父亲白成林知道了,在电话里骂了他一通。”
汪曼春奇怪道:“他和日本人做生意,他爹不知道?”
明楼冷笑一声:“要是知道,白成林可就不会回杭州养老了。这生意,白木一年多前就和日本人在做了,他爹这个老东家却现在才知道。
你当白木是个省油的灯?他几个月前在街上结识大姐,我大姐对他很是喜欢。今日他又借此同我这里卖可怜,曼春,你觉得他是什么目的?”
“他……他莫不是想要攀上明家?可是,他不是有日本人做靠山吗?”汪曼春话说到此,脸色一僵,“师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明楼拍拍汪曼春的手:“我明白。那日本人可不是他的靠山,白木恐怕也没想找什么日本人当靠山,不过是商人逐利罢了。
白木私自瞒着他爹和日本人做生意,如今被他爹知道了,白木总不能跟他爹翻脸。
毕竟华宁还有些生意还在白成林的手上。就算白木当初认识我大姐是个偶然。但是现在他的目的可就不那么单纯了。”
“难道白木是想搭上你们明氏的生意?”
“他总要用干净的生意糊弄糊弄他爹。”
汪曼春惊诧:“师哥,你不管吗?”
明楼摆摆手:“那是我大姐的事,我不插手。只要他不动什么歪心思,虽大姐高兴就是。”
把汪曼春送回汪家后,一路上都没开口的明诚边开车边道:“大哥,黑鸦这是打算用白木的身份进入76号和特高课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来点营养液,浇灌一下柒君吧!
《国殇》用完了,下一个用什么呢……
第29章 岭梅开后晓风寒
百乐门的舞池里依旧是灯红酒绿,一位端着托盘的服务生张禾正准备去拿新的红酒。
这份工作是张禾费了很大劲才找来的,看上去就是个伺候人的生计。
可是在百乐门做事拿到的工资可比外面那些拉黄包车、卖力气的多了不知道多少。若是遇上大方客人,还能得到些小费。
像张禾这样的普通人家,家里有父母和一个上学的弟弟,还没讨到媳妇。
张禾在百乐门一月的工钱能支撑这一家人的生活。而来百乐门的客人一天花销就能让张禾一家人不工作就能生活一年。这就是上海的经济和贫富差距,富人极富,穷人极穷。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张禾端着托盘往取酒的酒窖走,不料走过拐角时忽然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后腰。他能感觉到顶在腰上的东西是个长条状的,很硬——是把手/ 枪!
这位倒霉的服务生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他以前也听同事们说过,上海刚被日本人占了的时候,百乐门常常发生各种刺杀事件。在百乐门做事的服务生之类,就有被各路人马找上的。
运气好的,有钱赚。运气不好的,没命花。
张禾脚下动了一下,立刻就听到身后透着寒意的警告声:“别动。”
“这位……这位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张禾不敢动,僵硬着身体问。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先在他口袋里放了什么东西,然后才道:“十点钟,给纸条上的号码打个电话,告诉电话里的人百乐门有人开/ 枪杀人。”
张禾听了一激灵:“杀……杀人!”
“嘘……”对方一只手抓在张禾的肩膀上,带着阴森的声调,“好好听话,钱和命你都有的拿。如果事情没办到,那……你哪个都拿不到了。听明白了?”
“听……听明白了。”
“你今天没见过我,对吗?”对方又道。
张禾迟疑了一下点头。
“张禾……”
对方忽然叫出了张禾的名字,让他心头一跳。
“我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家里人的名字。”
张禾差点腿一软,跪在地上,但是被那人死死抓着肩膀动弹不得。
“我没见过先生您!那个电话……电话是因为我听到了有人开/ 枪的声音,出于客人的安全才打的电话!”
那人走的时候,张禾靠着墙喘气,他能感觉自己背后被冷汗湿了一片,后腰上似乎还有枪/ 管冰冷的感觉。
晚上九点三十七分,百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