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订了包间,姓白。”男子摘下墨镜,正是已经到沪的柏宁。
“哦,是白先生。请跟我来,包间里已经有一位先生到了。”服务生说着引着柏宁上了楼,“就是这里,白先生。”
服务生敲了敲门后,为柏宁打开了包间的门。
柏宁很大方的给了服务生小费就让他离开了。
“您是,白木先生?”包间里先到的山田宏介看到柏宁时一愣,想过这华宁商行的新东家年轻,没想到是才个二十出头的,“没想到您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
二十二岁,是柏宁给白木这个新身份的年龄。白木,华宁商行的新东家,是前东家白成林的儿子。父亲年老体衰,儿子自然继承家业,合情合理。
而华宁商行从33年出现在上海,年久底蕴也算深厚。只不过自第二次淞沪会战后,上海诸多商行都濒临破产。因此为讨生计,很多商行自然要做些不过明路的生意,俗称“走私”。
可这“走私”不是谁都能做的,没有门路,可能连上海的大门都走不出去。
而新东家从去年接手了商行,开始了和宪兵司令部的生意。
要知道在上海想走私的人不少,想和宪兵司令部搭上线的就更多了,为何华宁能得一份?
只因这庄生意是由宪兵司令部的参谋井上参树大佐做保。据说新东家和井上大佐的弟弟是很好的朋友,他打算倒出上海的货源卖出去,再进口香港的货卖来到上海,所以找来了井上参树牵线搭桥。
如此既有自己人作保,而宪兵队也不止一个合作对象,这样一件“小事”也算不得什么。甚至或许连报到司令部三浦三郎少将面前的资格都不见得有。
这样的小事自然是手底下人去做,大佬自然等着分钱就是了。
而山田宏介就是一直负责和华宁商行对接的宪兵队司令部一位少佐,直属井上参树手下。
这次见面,就是因为商行的新东家白木回到上海,准备久居,因此特意来见一见合作伙伴,洽谈一番后续的合作。
柏宁温和的笑笑:“山田少佐过奖了,我也不过是子承父业而已。”
一出口,柏宁说的是一句很流利的日语,然后又换成中文,“少佐的中文说的很好。”
“白木先生的日文也很好。”山田宏介不由对柏宁的好感提升了一大截。
“这也是老师交的好。”
“哦?不知道白木君的老师是?”
“是在香港的朋友,是参树大哥的弟弟。”
山田宏介闻言,眼中神色一闪,脸上笑意深了几分:“难怪难怪。”
正说着,服务生敲门而入,推着小车进来。
“两位先生,你们的菜。”
“白木君,这里的菜很不错,都是上海的名菜。我知道白木君是上海本地人,一直在香港,应该很久没有吃家乡的菜了吧?”山田宏介笑道。
“山田少佐费心了。听说虹口区有一家新开的很不错的日料店,等下次有时间,山田少佐务必赏光。”
“哈哈,好的。”
当然,虹口区有没有这家日料店不重要,要的就是人和人之间搭上交情二字,到时候没有也会有了。
两个人起初都只是闲聊,谁都没有先开口提出见面的目的。
“几位,这里有客人了,你们不能进去!”
包间外忽然吵嚷起来。
“上海有几个地方是我们76号不能去的?让开,放跑了反日分子,就让你去76号的大牢里住一住!”
说着,声音由远及近,然后柏宁和山田宏介的包间大门就被破开了,几个拿着/ 枪的特务闯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柏宁皱着眉道。
山田宏介看到76号的人突然感觉不太妙。
行动小队的队长齐全理也不理,指着柏宁问后面站着的,小瘪三:“是他吗?”
“就是他,就是他!鬼鬼祟祟,肯定是反日分子。”小瘪三贼眉鼠眼。
“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几个特务上来就要按住柏宁和山田宏介。
“你们干什么!”
“混蛋,你们76号的疯了吗!”山田宏介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按在了桌子上。
齐全一听,火气冲天的上去就给了山田宏介一巴掌,把他直接打蒙了。
“山田少佐!你没事吧!”柏宁脸上表现的十分震惊,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嘴角微微翘了翘。
山田少佐?什么少佐?他是少佐?日本人!
齐全被柏宁一句话惊着了,然后脑子里刷起屏来。
山田宏介挣开按着他的特务,大步走到齐全面前,一把将军官证摔在他身上:“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齐全哆嗦着打来军官证一看——山田宏介,宪兵司令部少佐。
“山……山田少佐,我们,是来,来抓他的。”齐全双手把军官证还给山田宏介。
山田宏介冷笑:“抓白木君?白木君是我的朋友,怎么你要连我也一起抓起来吗!”说着就给了齐全几个巴掌,显然是在报刚刚的仇。
“不敢,不敢。”齐全捂着脸,冷汗直流,“这都是这个小赤佬,胡说八道,误会!误会!”
这时候,柏宁凉凉道:“山田少佐,我这么多年都没回上海了,没想到上海的治安越来越差了。”
山田宏介听了脸色一阴,这都要怪南田洋子那个女人,让76号的疯狗这几天乱咬,什么事都被他们搞得一团糟!
“白木君,我们下次再聊吧,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
柏宁自然要给山田宏介面子,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弄乱的西服,穿上大衣,似笑非笑的看了齐全一眼,然后才对山田道:“当然没问题,不过下次还请让白某做东,请山田少佐去常常那家不错的日料。”
“期待我们下次见面,白木君,慢走。”
柏宁悠然离开,出了饭店大门叫上黄包车就走了。至于饭店里的齐全和特务自然不关他的事,都死了才好。
大街上仍旧和来时一样,只不过,人又少了些。柏宁扭头看着萧瑟的街面,心道:毒蛇,戏我已经先开场了,就看你怎么接着唱了。
下午
明楼和明诚坐在车里,准备下班回酒店。
“大哥,听说今天汪曼春派出去的人,抓人抓到了宪兵司令部一个少佐的头上。据说人家正在包间吃着饭,他们就冲进去了。”
明楼闭着眼,靠在车座上。
“怎么回事?”
“据说是个小瘪三举报的,说是有个形迹可疑的人,怀疑是反日分子要去接头。”
明楼嗤笑一声:“接头?找日本人接头?真是有意思!结果呢?”
“那个小队长被一撸到底儿,小瘪三死了。估计是被那个队长处理的。”明诚边开车边道。
明楼沉默了一会儿,道:“阿诚,你觉不觉得事情有点巧合?回头查查和那个少佐吃饭的人。”
“是……”
“这次的“钓鱼计划”也该结束了,不过需要我们再加一把火。等一会儿,你去买一套新的首饰,除了戒指都可以。”
明诚一挑眉:“什么价的?”
“你看着办吧。”
和平大会开始在即,伪政府特令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明楼举办一场和平共建新上海舞会,邀请的人员基本就是伪政府的官员、特高课还有76号的特务。
按照明诚的话来说,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舞会上,明楼牵着一身华丽礼服的汪曼春从楼上下来,汪曼春一脸笑意,脖子上带的项链是最新的款式,这是明楼刚刚送她的。
明诚牵着一个小孩子走向急着找孩子的梁太太,这是梁仲春的儿子。梁仲春算是晚子,夫妻俩把儿子宝贝的和眼珠子差不多。
“苗苗!”梁太太冲到孩子身边把他抱起来,“你又乱跑,你知不道妈妈很着急?到时候,告诉你爸爸去。”
梁太太嗔怪两句,便转头对明诚道谢:“不知先生贵姓?”
“哦,我姓明。”
“谢谢明先生。”
“客气……”明诚礼貌的笑笑。
“这是怎么了?”梁仲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明诚,又看向梁太太。
“这孩子,又乱跑来着。多亏了这位先生。”
梁仲春刮了刮儿子的鼻子:“又不乖了?”然后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梁仲春。”
“阿诚……”明诚依旧是一副谦逊的笑容,“梁处长。”
梁仲春转头对梁太太说:“你带孩子去一边玩吧。”
梁太太应声,带着儿子离开。
“久闻明先生大名啊。”梁仲春道。
“哪个明先生?”明诚脸上笑意不减,叫人瞧不出想法。
梁仲春意味深长的笑笑:“强将手下无弱兵。”
明诚同梁仲春不阴不阳的寒暄了几句后,就分开各自又去交际。
“阿诚……”明楼带着汪曼春走来。
“明先生……”明诚端着酒杯,转过身,恭敬道。
明楼笑了笑:“你该去请南田课长跳支舞,以示感谢。”
“感谢?”明诚不明就里。
“知遇之恩呐。”
明诚脸色变了变,不敢说话。
“让你去跳舞,又不是跳楼。”明楼语气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