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香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生气。她沉默了一会儿,既不开门,也不讨钱,就看着后视镜,不动如山。
师父等了一会儿,也有些不高兴,转头看了苏香一眼,说:“哎,我们就打个商量,这走过去能有几步路呢?生意嘛,有商有量才有下一次。”
苏香说:“但我们也说好了,双倍价格,这都不把我送到目的地?”
师父“哧”了一声,转身将胳膊撑在了椅背上,表情有些不虞。苏香看到师父胳膊上的刺青,顿时觉得有些害怕。加上小蝶打开了车门拉着她下车,她才找到了台阶,掏钱出来付了车费,又拿过小票。
下车的时候把车门摔得响了一些,司机探出头吼道:“小姑娘,脾气不要这么大,不然以后没有好果子吃喔。”
苏香没回头,对着小票拍了一张照片,po上朋友圈,配字:【爬山】。
可没想到,身后的司机却误会了什么,打开车门下来了,嘴里不住念叨道:“拿手机干什么!不准投诉!”
“我没有……!”苏香诧异道:“你凭什么抢我手机!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警,呵呵,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机会报警了!”那司机突然拿出凶神恶煞的表情,说:“上车!嫌我车程短?那我就送佛送到西,把你们直接送到山里去,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回来!”
司机毕竟是身形魁梧的大男人,一手拉着苏香,另一只手拉着小蝶,把两人塞进了车后座,又锁上门。
苏香一直在嚷嚷“放开我们”,但没有任何用处。司机回头看了她们一眼,露出轻蔑的笑容说:“想去爬山?我带你们爬个够。”
将两个女孩儿抓上车的时候,司机已经抢走了苏香的手机。现在又锁了车窗和车门,苏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无助地拍着车窗,说:“放我们下去!”
但司机不说话,只是加大马力朝山的更深处驶去。
小蝶坐在苏香的旁边,跟姐姐的表现完全不一样,要沉着得多——哪怕这沉着里,无所谓的意味更强一些,她对于危险的判断,跟常人也不一样。
没有人注意到,苏香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显示“来电来自妈妈”。
——
苏香在车里心惊胆战地坐了好一会儿,原本的恐惧渐渐被消磨殆尽,连呼救都失去了力气。
她仿佛对自身所处的环境麻木了,不在乎司机到底会对自己两人做什么,也不在乎到底能不能活着回去。她只希望这段诡异的折磨快点过去。
要杀那也快点儿来吧,反正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了。
可奇怪的是,旁边的小蝶却始终能保持沉默,仿佛真的无所谓。妹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比自己都要淡定?
那司机顺着地府山的公路前行,最开始时速悚人,现在却已经平缓下来。天色越来越晚,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司机才停下车,将车窗和车门的锁都取消,说:“下车。”
“啊……啊?”苏香都快被自己的心理活动逼疯了,以至于反应都有些慢了。
司机回头,凶神恶煞道:“下车!难道还真等着老子把你们杀了?老子才不傻!”
小蝶率先打开车门,拉着苏香下了车。
苏香站在荒郊野岭有些不知所措,而司机的车灯闪了闪,竟然朝着来时的路开回去了。
苏香:“!!!”拔腿便要追。
反而是小蝶拉住她,说:“不要了。”
苏香回头看她,小蝶说:“再追上去,会杀了你的。”
小蝶的语气森然,说得苏香心里一抖。但转念一想也有道理,对方显然不是善茬,只把自己丢在这里已经够“仁慈”了。
出租车的尾灯闪烁着,很快消失在山路上。苏香竟然求助似的问小蝶:“那怎么办?”
问完之后发现不对劲,妹妹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处理问题竟然已经比自己要成熟了么?自己这么多年怎么活过来的?
妹妹又,遭遇了多少苦难?
苏香蹲下身子,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小蝶身上,说:“晚上冷,小心感冒了。”
她自己抱着胳膊瑟瑟发抖,但心里涌起一种“保护妹妹”的自豪感,竟然也没那么恐慌了。
小蝶牵着她的手,说:“走回去。”
苏香抬头看天色,黯淡的蓝色,三三两两的星光,已经很晚了。
开车过来都要好几个小时,走回去,难道要走到明天么?
可手机被司机拿走了,也根本没有任何方法向外求助。这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了。
苏香叹了一口气,说:“小蝶啊小蝶,我怎么觉得你是我姐姐呢?”
小蝶捏了捏苏香的手指,默不作声地步行。
姐妹俩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前行,偶尔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苏香都要被吓一跳,可小蝶却淡定得很。
苏香害怕,摇了摇小蝶的手臂,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荒郊野岭,我们也只有两个女孩子,我不应该激怒他的。”
“……”
“对不起,我不应该带你出来玩的。”
“……”
“对不起,我太蠢了,害你走夜路。”
“……”
“我有点儿害怕,我能唱歌壮胆么?你觉得难听的话就跟我说,我闭嘴。”
“……”
“那我唱啦?”
“……”
一下午下来,苏香有点儿害怕这个妹妹。见小蝶一直没有反对,自己又实在害怕,这才清了清嗓子,重申一遍“难听的话跟我说”之后,这才开口唱歌。
“一人我饮酒醉,醉把佳人成双对!两眼,是独相随,我只求他日能……”
“太吵了。”
“……诶?”苏香有点儿懵逼,但还是闭了嘴,说:“好吧,那我不唱了。”
“……”
“要么你唱首歌给我听?”
小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嗓道:“世上只有阿姨好,有妈的孩子像根草……”
音调很轻,但莫名地让人感觉悲伤,根本不是一个拥有正常童年和妈妈的孩子能够怀有的情绪。
刚开始声音很轻,但渐渐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沉默的悲伤全部一吐而出似的。夜风越来越凉,歌声越唱越投入,苏香的脸颊也越来越热。
过了一会儿,苏香的声音响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姐姐。”
“我知道爸爸妈妈他们为什么吵架,从小时候就知道了。”
第88章 离婚
“你对孩子做了什么, 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上班,孩子不都是你带的么?我对孩子做了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在家当全职太太,你为孩子做过什么?大女儿你管教不好, 一上大学就开始学坏,开始不回家, 找了个乱七八糟的男朋友, 说要跟他过一辈子, 说要摆脱父母!摆脱父母你以为是摆脱谁?我一天到外在外面工作, 肯定是对你有意见啊!”苏先生也咆哮着。
“你还有脸说?大女儿每次问我爸爸去哪里了,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除了钱,你给家里做过什么贡献?你做过一顿饭吗?洗过一件衣服吗?你以为摆脱父母仅仅是摆脱我?我跟你说,我们俩都有责任, 谁也别指责谁,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钱难道不重要?没有钱你能活得这么潇洒?没有钱大女儿能开开心心上学?她高中的择校费多少?是谁出的?总不用我再提醒你吧。你现在跟我吵这些, 怀孕坐月子的时候怎么不硬气一点?有本事不找我要钱啊!”
“在家做家务怎么不是创造劳动价值了?不要把家务劳动不当做劳动!有本事你去请保姆啊, 你看看这些事,保姆一个月收你多少钱!”
苏先生气哄哄地将床上用品全部摔到地上,说:“不说大女儿了, 你一个全职主妇,大女儿管教不好也就算了,小女儿还丢了这么多年。你当时在干什么?打牌!打牌的钱哪里来的?我给的!你说说你给家庭做出了什么贡献?!以后饭我自己做,衣服我自己洗,你看看你洗衣做饭能创造多少劳动价值, 看看你光凭洗衣做饭能不能自己养活自己!”
苏夫人突然沉默了一秒,沉默之后是更大的爆发。
“你有脸提小女儿?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小蝶做的事情!你这样也配当一个父亲?!家庭氛围搞到现在,还不是因为你禽兽不如?大女儿总抱怨你不在,我总不能跟她说:‘因为你爸爸是个变态,所以我不想让他接近你’吧!我跟你说,孩子也不傻,你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所以才会这么厌弃你,也厌弃我!我们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活该活得不幸福……”
苏先生瞪大了眼睛看向苏夫人,扬起手吓唬苏夫人,说:“你告诉香香了?!”
苏夫人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苏先生,说:“你现在知道害臊了?当年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臊?求我别报警别离婚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臊?我真后悔,真后悔当年没有跟你离婚,禽兽!”
话一出口,苏先生的手掌也随之落下。男人力气大,苏夫人脸上火辣辣地疼,眼泪也随之落下。
“哈,家暴!你还家暴……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打过女儿?!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