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能从其中听得到微妙的感情。
也许是警用仿生人的缘故？他的声音里有种奇妙的质询意味。
“为什么你说……它是不同的？”
康纳抚摸着自己的生物组件，“这是普通款……”
你说得好像它非常重要，非常特别一样。
这不怎么符合逻辑，甚至不是什么常用的形容。
“因为你是特别的啊。”
幽灵拍了拍康纳的手背——然后一瞬间，康纳的手抓空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幽灵的胳膊，脸上的茫然表情简直能说得上是可爱了。
……这是滤镜，滤镜。
“你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你的心脏对于我来说也非常重要……你还活着，这是我这么久以来遇到的最棒的事情。”
幽灵这么说着，看着康纳从沙发上坐起，用着不怎么熟悉的腿行走，“我还是给你造两条更合适的腿吧？”
“它们很合适。”
“不，因为不好看。”顶级画家觉得自己的审美被侮辱了，“它们甚至不能像你皮肤一样模拟出人类的样子——这只是加急品。”
“……”
△接受
□拒绝
○不理解
→□拒绝
“我知道【好看】对于人类来说很重要，但是——”
“没有但是。”幽灵拍了拍康纳的腿——显然它们连触觉都没有——“如果你真的知道美丽对于人类来说很重要的话，没有但是。”
软体不稳定∧
“现在，一起去我的工作室？”
幽灵飘在康纳身侧，决定不离开这个仿生人半步，“我想研究一下你的拟态皮肤——还得解决一下.体外循环系统……”
“好的。”
……研究？
跟随着幽灵的脚步，康纳额头的黄圈红了一瞬。
拆卸，组装，程序检测。
“我有赛博来福的自检系统，我没有异常。”
“……”
幽灵有点懵，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了？
“所以？”
“……你不需要修改我的核心代码。”
代码对于仿生人来说是一切。
控制行走的是代码，控制反应方式的是代码，控制性格的是代码。
一旦被接触了代码……任何人都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鉴于联系不上赛博来福，他没办法报告有人意图侵.犯赛博来福的知识产权……
康纳看着自检系统的报错报告，决定撒一个小谎。
“……哦。”
幽灵看着康纳，“如果你不想我碰你，你可以直说——无论是代码还是其他部分，如果你不喜欢，只要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不会碰的。”
“……”康纳看着幽灵，额头上的圈从黄色变蓝，“仿生人不会【喜欢】。”
“我把这句话当做你不喜欢来理解了。”
幽灵耸耸肩，刻意飘得离康纳远了一点，“那么……换种方式吧，你来教我。”
“……”
“教我怎么做出能有触觉和皮肤模拟的腿来……还有体外循环系统，我可以提供物品，你自己来。”
“……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真的会有人回答你【不能问】吗？问吧。”
“为什么你关心？”
“关心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是个报废品，赛博来福认定我没办法完成任务，已经造了代替我的新型仿生人……为什么你选择修理我？”
那张张和人类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有点奇怪的表情。
疑惑？茫然？委屈？哦……幽灵仿佛看到了自己。
“一样不会难过，对吧？”
“……？”
“不会觉得受伤，不会觉得失落，完全体会不到被欺负了的感觉……没有负面情绪？”
“我不是异常仿生人，先生。”
“我倒宁愿你异常。”
幽灵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看，鉴于你已经克服了无聊这种我永远也克服不了的事情……介意再克服一个吗？”
“什么？”
“无情。”幽灵点了点康纳的黄圈，“不会感觉到伤痛，就不会有同情心……还是别人教我的。”
“我能表达同情，先生。”
“那我还真是羡慕你啊。”幽灵棒读着，有点想翻白眼，“表达同情？我也会，感觉到同情是另一回事。”
“……”
“快点异常吧，康纳。”
软体不稳定Λ
第51章 第四章
康纳看了看幽灵。
幽灵专注的盯着手上的腿部生物组件，不停地研究着它。
“嘿。”
幽灵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
然后就没了下文？
幽灵真的转头去看了——康纳低着头，表情带着点犹豫。
仅仅从表情来说，非常人类。
“……你说你和我一样？”康纳询问，“你……你是仿生人吗？”
幽灵笑了笑，“现在你需要在幽灵，人类和仿生人里面给我找个地方归档了……帮你排除一个选项，我不是仿生人。”
“为什么你和仿生人一样没有那些感情？”
“被摘除掉了，就像有人在我的核心代码里删掉了一大半。”
“……我不理解。”
“没什么，人们觉得没有那些感情更好一点，就像你的创造者一样，故意没给我和你安装那些情绪……所以你得异常一下，我就……努努力？”
“如果人们觉得没有那些感情更好一点，”康纳看着幽灵的视线重新转到腿上，稍微抬高了声音，“为什么你想要我拥有那些感情？”
“唔。”幽灵的手在设计图上划过，“因为我……不只是我，我认识的好几个人都觉得有这些感情更好一点。”
“……“黄圈闪了几下。
康纳在寻找反驳的话语。
“……所有的异常仿生人都来自于压力。”他喃喃，“我之前没有发现……他们都是在虐待或者生命危险下变得异常……”
生命危险。
幽灵看了一眼下意识用了这个词的康纳。
康纳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从虐待中诞生反抗的情绪，来源于异常的情感……它们是好的吗？”
“很难用好坏来形容，人性是很复杂的。”幽灵终于放下了桌子上的大腿，“不过，所有有感情的人说好，那大概就是好？”
“……我不认同。”
“……？”
“你刚才的话具有逻辑矛盾。”
杨黎回忆了半秒，发现居然真的有矛盾。
……世间大部分人觉得没有负面情绪很好，但是来到他小屋的这几个，都觉得没有负面情绪很不妙……？
什么鬼？
杨黎也有了一瞬间的错乱。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认同我们应该有全部感情的人都是好人。”杨黎呼了口气，“而其他？我没有说他们都是坏蛋，但他们想奴役你这点估计没跑了。”
幽灵突然理解了娜塔莎的理论。
没有负面情绪的人真的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利用和榨干……甚至不会反抗。
而幽灵……我曾经被奴役过吗？杨黎看着自己的手，这样想着。
不，鉴于27世纪几乎除了创新领域以外没有什么人们必须做的事情，他没有被奴役过。
……何况谁会奴役一个注定活不了几年的家伙？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了。
“你自己的意见呢？”
康纳询问。
“你要问我……？你要知道，作为一个没有负面情绪的人，我觉得这样挺好，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觉得这样不好……也许我觉得这样不好的思想也只是别人的灌输？”
他闭上眼。
内心深处，却只有那些人带着悲伤的眼神。
哦。
也许我真的是被他们洗脑了也不一定。
那些悲伤的，带着奇妙感情——同情？——的眼神非常美丽，因为感情而散发着人性的光彩……幽灵，作为一个单纯的艺术爱好者，却不希望再看到这些悲伤的眼神。
也许只是因为伤到其他人会使杨黎不舒服。
也许是因为他不希望爱的人不快乐。
——但那又有什么所谓。
“连这样做好不好，都得等我们拥有这些感情之后再分辨。”幽灵凝视着康纳，“好了，我的大哲学家……询问这些问题的你……”
他突然发现康纳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只是一瞬间的错开，然后就迅速归位……但是这和仿生人的效率至上信条毫不相符。
但是这很人类。
“你已经异常了，对不对？”
“不——我没有被虐待，也没有濒死，我不可能是异常仿生人。”
“你觉得我会忘记你刚来的时候什么样子？好吧，你提醒我又回忆了一遍。”幽灵喃喃，“虐待，濒死……这些黑暗，还能创造出什么奇迹呢？”
康纳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我想要能拟态皮肤的腿了。”他闷声说着。
这不算是转移话题吧？
幽灵看着桌子上的腿——康纳已经把拟态皮肤需要的一切传到他电脑里了，现在只需要操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