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睁开眼,下意识先捂住脸,再将歪到一边的脸摆正,最后,眼神重新落到英雄身上。
他的手有点抖,仔细一看,他身上那件黑色的紧身衣被他自己的血染湿了,他的表情却没看出半分痛苦来,甚至比刚才的幽灵还要镇定。
没怎么打过架的幽灵被打懵了。
“……啥?”
“活下去。”
瘦到身体干枯,挥出的拳头却相当有力。
幽灵的心里一阵烦躁。
你了解什么?这世界不值得我等下去了,我应该至少有停止呼吸的权利吧?法律里还有一条自杀法呢。
“活下去。”
英雄只是这样说。
“别放弃它,不是你的错,你不能放弃。”
英雄露出笑容。
“再努力一点,你可以的。”
绿谷开了枪。
死神出现了。
虽然他知道模拟人生里面没有枪,因为枪的死亡是非系统变化,只有npc才可能意外死掉——
他从血泊里抬头之前,幽灵觉得他再也不会动了。
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玩家,剩下的人和npc有区别吗?
——“杀了他。”
法律里有自杀法,还有血债血偿。
坏人也许该死,但不应该死在他的手里。
只有真的下手,并且成功之后……才会有这种感觉。
他被这栋房子逼成了杀人犯。
这样的话……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啦。
我不想作为一个恶棍出去,我不想变成那样。
这种世界,这种自己,毁灭掉算了。
这怎么能算成“不是你的错”呢?
幽灵看着八木俊典的笑脸,安静的看了一会。
英雄的表情变回了严肃。
“也许会有补救的办法——如果你只是呆坐在这里,什么都会错过的。”
……补救。
幽灵眨了眨眼。
“……哈。”
墙碎掉了,他距离花园里的时间调节装置只有不到二十米。
……如果真的能成功,绿谷出久不会死,也许……百分之一,也许会是个好人。
一开始他也提出过这个设想,但是那时候只想着回到过去,杀掉还没有得到AFO能力的绿谷出久——现在倒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个十足的幽灵,冷血动物。
还有更温和的办法……杀人的感觉那么沉重。
他起身,检查了一下门位置的结界,确定那门依旧是一副不想开的样子,先去把时间大概调好,再返回等待他的英雄身边。
“如果……”
他说。
如果是不存在的,大部分时间如此,它只是人们的幻想与悔过,世界上也许有奇迹,但是太少了。
幽灵歪了歪头。
现在,新的奇迹站在幽灵面前。
“如果不出错的话,”幽灵勾起一个笑容,背景是慢慢往下掉的墙皮钢筋,不知为何他还笑得出来,“只要门一开,你可以回到半年前的位置——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吧?追上去,把他拽回正路——然后,如果可以的话,以你No.1的名声……督促一下科学技术发展吧?”
说不定可以的。
说不定。
八木俊典应了一声。
“那么,门……?”
“啊,这样的话,大概没时间谈恋爱了。”
“……”
等等等等,话题是怎么转到谈恋爱上去的?
“就简单粗暴一点吧,节省一下时间。”
老司机露出了谜之微笑。
提升好感度,一生挚爱,成为负心人……玩法实际上不就是那几种嘛?
“来嘿咻吧!”
“……哈哈哈哈哈,那个,我没听懂……?”
“嘿咻嘛……”幽灵慢慢飘近,英雄一步步后退,“不懂没关系,教一下一点就通的。”
一个重心不稳,八木俊典被幽灵推倒在了门口的沙发上。
正对着门的沙发。
“嗯,考虑一下情况,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我们掌握着拯救世界的方法——”
【老司机】和【恶作剧】的双重作用下,幽灵的声音有点飘。
“一起来拯救世界吧★~”
第22章 第五章
“你这家伙……”
金发的男子气喘吁吁。
“啊,我就提个建议嘛。”
幽灵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另一只胳膊被英雄掰在背后,动一下都疼。
鉴于其实没有什么运动量……就是单纯的,扑上去然后被制服的关系而已,这家伙的武力值真不是盖的啊。
掉落的墙皮扑了两人一身。
八木俊典的呼吸仍然很重,他默默的松开了幽灵,把身上的白灰抖掉,特别心累。
幽灵活动了一下胳膊,身影闪了闪,白灰透过了他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所以,你真的不考虑吗?”
幽灵凑近了英雄的脸,表情玩味,“嗯……”
“你呼吸加快了,心跳也是,对不对?”
脸上也有一点点红色。
本来幽灵是不怎么确定的——英雄恼怒和兴奋表现有点相似——直到他看见英雄移开眼睛。
然后他就确定了。
他正想做些什么,然后眼看着八木俊典脸色一变,伸手试图触碰他。
那只手穿过了幽灵。
“你刚才……”
“变透明了?”
幽灵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不远处的门,叹了口气,“往里走一点吧……看起来像是从门那边开始崩坏的。”
屋内的东西大致还完好无损。
幽灵的眼睛落在英雄被血濡湿的衣服上,默不作声去取剩下的布料绷带;然而这一去,很久才回来。
“……因为很久没用过,我都快忘记了。”
一手拿着一碗水,另一只手拎着小小的瓶子,“返老还童药,一滴一个月。”
如果把身体的时间后退,一切伤痛都会恢复。
幽灵往水里滴了一滴药。
八木俊典沉默了一会,接过透明的水,没有动作。
“唔……”
幽灵在他对面坐下,本来正在想劝说他的说词,拎在手上的药瓶突然穿过他的手指掉落在地。
“……”
“……啊。”
他试图去抓那瓶药,看着它透过手指好几次,终于抓住的一次,连将它捡起的这一小段时间都没有坚持,那透明的药水直直掉下去——落入了英雄的手心。
“……要我哄你喝药吗?”
幽灵露出笑容,“啊,其实把你的身体往前调这件事稍微有一点风险……这会造成悖论——啊,不过无所谓,今天造成的悖论已经够多了。”
他消失的速度可能会变得更快一些。
索性也不再说什么漂亮话了。
“……你这个人,给了我希望还让我绝望的死掉——你是恶魔吗?”
英雄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平静的低头,“反正不会更糟了。”
看着碗里的水慢慢减少,感受着身体渐渐失去控制,幽灵露出笑容,“那个,其实我也是个欧厨哦!我历史学得很烂,但是把欧尔麦特这个名字记得很牢,还有很多语录什么的,生平也有好好研究过——”
黑色的紧身衣下,那个伤疤如此明显。
“一半的呼吸器官及整个胃部,那个伤——是五年前吧?”
五乘十二,加上半年多,保险起见,幽灵往水里加了70滴返老还童药。
英雄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一口气把那碗“水”喝完。
这个影响大概更明显一点。
膝盖以下的部分逐渐失去知觉,幽灵手腕一痛,撸起袖子看了一眼,“……”
四五道割腕的疤痕落在上面。
“……至少我们有了一个好消息,未来人类不会压抑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的声音逐渐消失。
也许那样的我根本不不会玩这个游戏。
也许那样的我已经死了。
幽灵看着英雄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健壮——他略带不可思议的握了握拳头,一下子站起身。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幽灵眨眨眼,做着口型。
“……谢谢。”
去把门打开,字面意义上。
“OK。”
幽灵的四肢正在散落成光点。
他看着自己的手,无声的呢喃着什么,因为他低着头,英雄并没有看到。
【至少最后还是变成星星了呢。】
欧尔麦特看着他慢慢消散,转身,向着门的位置走去,脚步沉重。
门依旧在那里,即使周围的墙已经损坏,它依旧屹立在那里,看上去无法摧毁。
——门本身只是一拳的事情。
背后的结界——在英雄接连的攻击下,逐渐有了弧度。
仿佛被吹涨的气球一样,一边鼓起,一边透明,隐约看得见对面的街景。
幽灵多么盼望那幅景色啊——非常普通的街景。
可是他只能呆在刚才那个屋子里,寸步难行,无法控制身体,无法接触任何东西也不能被任何东西接触,从屋子里到门口这几步简直就是天堑——
不,他可能已经消失了吧?
【给了我希望还让我绝望的死掉——你是恶魔吗?】
英雄的脸上没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