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说是丫头去太医院拿药时不小心拿错了方子。
只是为何太医院会在宫中只有一位嫔妃有孕时备一副滑胎药?谁知道呢?反正那丫头已经被处死了,一副破席卷了扔进乱葬岗这事儿便算是完了。
“娘娘,不进去吗?”门口的太监件她驻足半晌也没叫人进去通报的意思,于是开口问道。
元春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刚出小月的她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不必了,本宫想着宫中还有些事,改明儿再来给太后请安。”
说罢,她由身边儿的宫娥搀着上了轿撵。
回宫的路上,又开始飘起了细雪,宫娥听她咳嗽了两声又赶紧给她披了见鹤氅在身上。
风吹开轿帘刮在身上生疼生疼的,她开始剧烈的咳嗽,一时间竟止不住。
宫娥一边儿给她拍着背,一边担忧道:“这该如何是好?娘娘刚出小月,如今这样的天气就不该出来。纵然娘娘想要在太后面前尽孝心,也该挑个好日子才是,如今一来一回要是着了凉,落下病根儿该如何是好?”
“咳咳咳咳……”她没有心思接话,胸口咳得一阵一阵的痛。
宫娥叹了口气:“自打抱琴姐姐去了,娘娘日夜忧思,如今又要操心太后和宫中琐事,娘娘该注意自己身子才是啊……”
抱琴……元春一边捂着胸口咳嗽着,眼眶一阵酸楚。
那个错将安胎药拿成打胎药被处死的丫头,不是别人,正是从小和她一块儿长大,而后又跟着她进宫的抱琴!
她死了,被人活生生打死,扔进乱葬岗连回家的资格都没有,连立个排位的资格都没有,而自己身为贵妃却连喂身边儿的人讨个说法的资格都没有……
“咳咳咳……”
她咳嗽着,感觉一股温热的腥甜自喉间溢出,移在压在唇边而帕子一瞧,上头绣的红梅落雪图旁多了一大块儿殷红的血渍。
“娘娘!”宫娥惊呼!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的笑了笑,随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来人!叫太医!娘娘晕过去了!”
“回凤藻宫!快!回凤藻宫……”
河畔,贤枢轻轻抚去肩头的细雪,眺望着长安的方向,默默不语。
“王爷可是近乡情怯?”老将军走到他身边儿问道。
“大概吧……”贤枢答道。
他哪里是近乡情怯,他只是害怕见到琅玉,这数月无一日不想念,只是想到马上要回长安,要真真切切的见到那个人,贤枢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他当真要成亲了?这么几个月连书信都不曾来一封,自己日日写信快马加鞭的送去京中,连个响都没有。
贤枢自嘲的笑了笑,他是真的后悔了,他不该向皇兄提议去西疆,他原以为等他回来,他和他盯得小玉儿之间的阻隔便没有了,1自此他们便可长相厮守。
哪里想到,他即将回京,而那人枕畔却即将有他人。
贤枢看着手中的玉骨簪,这是他在大漠的湖中偶然拾到的一块儿玉,玉质温润细腻是难得的佳品,他当即就想着要给他的琅玉做个什么东西,旁人来自是不行的,他要亲自做。
日夜雕磨总算是做出了这么一根素玉簪,他能想到琅玉带上定然是好看的,他的琅玉从来都是好看的……
“这是给林二少爷的?”老将军看着贤枢手上的玉簪问道。
贤枢有些惊愕,随后点了点头。
老将军笑道:“王爷对林二少爷可真心好!想当年伯牙子期约莫也就如此了。”
“将军觉得我对他好吗?”贤枢突然问道。
这问题问得老将军有些莫名:“且不说这事儿天下人竟皆知,就说老夫看着王爷这一路上,但凡见到什么有趣稀罕的玩意儿都说要给林二少爷带回去,也没见王爷想着给自己留着。”
贤枢一笑,他看着手中的玉簪,暗忖:看那天下人人都晓得我对你好,我若能对你再好些,你是不是就不成亲了?
他再次眺向长安的方向,一时间心中闪过一丝狠辣,若非要成亲也不是不可,他娶一个我杀一个便是,看谁还敢讲女儿往他身边儿塞……
至夜,雪似柳细细密密的下着。
林琅玉和文曲星打着伞、提着灯笼走在回院子的路上。
灵栀抱怨道:“这么冷的天儿,怎么还不肯坐轿?鞋袜若是被雪浸湿了冻坏了可怎么好?”
菖梨轻声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叫诗意,像咱们爷这样的读书人,最讲究的就是这个。”
“冻都冻死了诗什么意,近半年二爷总是生病,若这回又病了该如何是好?”灵栀小声抱怨道。
林琅玉和文曲星都没说话,两人并肩走着,脚踩在雪地里吱呀吱呀的响。
走着走着,林琅玉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见此,巧荷问道。
林琅玉静默了半晌,看着路边光秃秃的被雪压满枝头的桃树,问道:“大军还有几日到长安?”
闻言,众丫头婆子笑着:
“咱们爷原是惦记着王爷!”
“可不是,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自然与别人不同。”
“待王爷回来,咱们府定要摆桌宴给王爷接风洗尘!”
“那得盯着这俩小祖宗,酒不能让他们多喝……”
丫头、婆子们笑的开心,文曲星却长叹了口气。
他知道琅玉如今心里不自在,秋芸郡主的女儿——平南县主如今在宫中深的太后的喜爱,近几个月他们母亲也常进宫,听母亲说太后是打算待王爷回来后便完婚,日子都看好了,就等大军回京。
母亲说的时候还调笑道:“想来王爷对那县主也是满意的,听皇后娘娘说两人书信来往可密切了,问县主里头写的事什么,县主还要脸红……”
“哒。”
林琅玉的筷子落在了地上,他冲着桌上众人笑了笑:“手滑了。”
文曲星看着林琅玉静静立在桃树下的背影,清瘦得让人有些心疼,看着样子回去又得病一场。
他上前,拉着林琅玉的手,轻声说道:“走吧,回去了。”
他转身,温热的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被风一吹,凝成了一层薄薄的冰。
他一愣,终究没有回头,只拉着林琅玉往前走。
第七十二章
“大军今日便回城了!”
“小王爷可是要回来了?”
“可不是!没想到小王爷自幼生长在京城, 居然还会打仗!”
“走走走……去城门瞅瞅!”
“……”
人们相邀朝着城门口去,彼时太学刚刚下学。
林琅玉一行人穿着翰林的服饰从太学院出来,如今他们是举子, 虽说因尚在太学院读书并未封官,却也会帮着翰林院处理些事务。
看着朝着城门涌去的人流,林琅玉有些许恍惚, 他愣了片刻, 文曲星拽了拽他的袖摆:“可要去看看?”
“看什么?”林琅玉一副莫名的样子。
“你说看什么?”文曲星蹙眉,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近几日你做梦都念叨的是大军回城,我在我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琅玉垂下眼睑:“没什么好看的, 走吧。”
有何好看的?看那人鲜衣怒马、看平南县主貌美如花?自己跑去作甚?
太后今晚设宫宴为那人接风洗尘, 自己又推脱不掉,必须跟着母亲去,那时自然就看到了。
如今自己何苦巴巴的凑上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走吧, 回府。”林琅玉拉着文曲星朝自家车架走去, “回去收拾收拾换身衣裳, 夜里还得进宫赴宴呢。”
文曲星任由林琅玉拉着,他看着林琅玉清瘦的皓腕, 心里忍不住心疼。
这人本来就瘦, 如今折腾得更是没几两肉了。
成日里三天病两天, 当真是黛玉的劫数都应在了他身上。
两人坐上了车, 文曲星撩起车帘儿看了看外头朝着城门涌去的人, 又回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林琅玉。
那人正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挂着玉的项圈儿出神。
他想说什么, 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大军至城门口,城门外已是人山人海, 众人欢呼着迎接凯旋的将士们。
京中禁卫在人流中给大军开了一条道,贤枢骑着马走在街道上。
他骑得很慢,细细的看着街道两边密密麻麻的人,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生怕漏掉了那张熟悉的脸。
“回来了!”西宁王府的车架停在了他的面前。
见到了段子真,贤枢原本板着的一张脸总算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难得你居然来接我。”
“嗐!那两个小子忙着翰林院的事儿来不了,自然是我来了。”段子真骑着马同贤枢并肩走着。
他看着身边儿的贤枢,五官更深邃了些、也壮了不少,看着路边儿姑娘们娇羞又崇拜的眼神,他有些嫉妒的打趣道:“原想着你小子悄无声息的出去打仗,怎么说也得破个相回来才对,怎么模样倒是比从前更好了?”
贤枢笑了笑:“不好了,黑了不少。”
“姑娘们喜欢呀!你瞅瞅!”段子真抬了抬下巴,贤枢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那是平南县主的轿撵,此时县主正坐在轿内,虽隔了一层纱帐,但贤枢仍旧能够感受到轿内人炙热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