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进宫一趟。”段子真挥袖道。
闻言,林琅玉立马来了精神:“可能带我一块前去?”
段子真愣了愣,后来想到他应该也是去问贤枢的事儿。虽说外臣无召进宫不太合规矩,不过林琅玉从前也是进过宫的,圣上也分外喜欢他与文曲星,再说由自己带进去,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于是,段子真道:“也成!你俩跟我一块儿去吧。只是……我瞧你脸色有些难看,你确定不回家休息休息在找个大夫号个脉?”
“不必。”林琅玉连连摇头。
段子真点了点头,所说琅玉身子向来不是很健壮,不过也不至于弱到考个试都能并一场的程度,毕竟是个半大小子了,哪儿还真能是个病西施?
于是,林琅玉、文曲星便跟着段子真上了马车进了宫。
槐枝、松绿带着他二人的东西回了林府,这两日林家已从贾家搬出来了,贾敏想着家中人不多,于是便让那个湘云常来住着。
大观园自然是林家的,与荣国府相连的那头院门从里头上了锁,如此便是将两府隔开了,宝玉从里头搬了出来,姑娘们照旧住着。
原本是说,待府上两位爷从贡院回来后再般,但前些日子闹的那一出,让贾夫人急哄哄的搬了出来。
说起那事儿也是荒唐,原是几个姑娘耐不住性子,贪玩儿跑了出去,谁知回来后竟然牵扯到了宝二爷与宝姑娘的婚事。
太太说什么都要退婚,姨太太不肯,说来宝姑娘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的性子也是烈,说什么都要和贾家断了。
只是这婚事才定下三日便退了,纵然两家对外宣称说是两人的八字不合,但不信的也大有人在。
说笑话,定亲的时候没合八字就定了?如今才说八字不合,是个人都能听出不对劲儿来。
原本是亲上加亲的喜事,如今平白成了京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薛家也没从荣国府搬出来,想来两家人也没翻脸。
那这说好的亲事怎么说作废便作废了?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既然是隐情,那定然干净不到哪儿去,经千张嘴一说,自然更入不得耳。
薛家本就比不得从前,又是商贾之家,日后宝姑娘说亲怕是不好说了。
黛玉晓得后,气眼泪直掉,湘云嚷嚷这要去撕那群嚼舌之人的嘴。
儿身为当事人的宝钗则淡然的极了:“旁人要说任他们说去,一个人的嘴好撕,一千张、一万张嘴还能撕的了吗?”
她身着一身昙色银丝撒花洋绉裙,腰间系着一条烟色软罗,低着头描着一幅——雪落松间图。峭壁上一株矮松积着雪,雪映天光、月色清明。
“你倒是心里不慌,还有心思于死丫头学画画。”熙凤失笑,随后又忧心道,“如今是觉得安逸了,日后该如何是好?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如若不然日后真绞了头发做姑子?”
“姑娘家为何非得嫁人不可?一辈子依附于他人未免太可悲了。”宝钗专心描着自己的画,头也不曾抬一下,“我也不会绞了头发做姑子,凭什么不嫁人就得绞了头发做姑子?我就做个老姑娘,外头人要如何说边让他们说去。天下有几个人是躲得过那悠悠之口的?”
黛玉歪了歪头,若有所思。
“我若是个男人就好了。”探春又有叹了口气。
熙凤刚想再说些什么,平儿就急匆匆过来了:“二奶奶,太太叫您过去。”
熙凤连忙呷了口茶:“我先走了。”说罢,跟着平儿匆匆而去。
黛玉倚着宝钗而坐,她望着熙凤离去的背影,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幽幽说道:“凤姐姐若是个男人,这府上就她一个男人也是使的得的。”
接着,她有打趣道:“探丫头若是个男人,咱们今日便要再次给他设宴摆酒祝她高中了!”
“我若是个男人,你定然也是!”探春笑道,“我们哪儿实在这儿设宴摆酒?瞧着林家两个哥哥都没回来,定是到外头吃酒去了!”
“富春楼!”湘云一拍手,“文哥哥同我说过这地儿!咱们还能去梨园子听曲儿呢!”
此言一出,几个姑娘齐齐笑出了声。
“这疯丫头!”宝钗将笔拿着笔,朝湘云鼻尖轻轻一点,“嘴上越发没把门儿的,梨园子是你能盼着去的?”
湘云一笑:“若是男人,我为何不能?”
接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哎!为何咱么就不能?同样是娘生娘养的,凭什么咱们就不能出去吃酒、不能出去听戏?”
凭什么?凭伦理纲常。
宝钗长睫微颤,心中长叹了口气,论理纲常……
这时,香菱提着裙子摇摇摆摆的走来了,她向在座的姑娘问了好吗,又对宝钗道:“姑娘,太太正找你,说是有要事,爷刚回来了。”
宝钗有些疑惑:“找我何事,母亲可说了?”
香菱摇了摇头。
“你回去看看吧。”黛玉替宝钗拭干净了鬓边的细汗,说道。
“那我先回去了。”宝钗放下手中的笔,说罢跟着香菱回到了薛姨妈的院子。
从前宝钗与薛姨妈住在梨香园内,自宝钗搬进大观园之后,便住进了荣国府对的东院。
院内几个总角丫头正在洒扫,薛姨妈倚窗而坐,面露难色。
薛蟠在屋内来回踱步,满脸愁容:“您是从何处打听来的?那人若是什么好人,我会拦着让您不知道?我就是倒贴都要把妹妹送过去!那越公子最是个风流成性的,宝钗跟了他定会吃苦!”
“怎么会吃苦?男人有几个不风流的?”薛姨妈反驳道,“你妹妹温柔贤淑又聪明,定能驾驭得住那个越公子。”
“驾驭?”薛蟠快被自己母亲气笑了,“是!我相信我妹妹够聪明、能够做好越府主母的位置,只是那得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他她在贾家受的屈辱还不够?您就不能想着让您闺女日子过得松快些吗?”
“你这是什么话?”薛姨妈气得拍了拍椅子扶手,“我是她母亲,我自然希望她好!就是因为她受了屈辱,我才更想她出人头地!你知道外头怎么说你妹妹的吗?都说你妹妹定然是嫁不出去了,日后得成个老姑娘配那些乡野村夫!如今人越家主动找上门,你个做个哥哥的不为妹妹想想,还想着将这送上门的亲事推了!”
“是我不为她想,还是你不为她想?!”说着,薛姨妈眼圈又红了。
见此,薛蟠哪里还敢再说话?只说道:“是是是!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的错!”
宝钗在院门口顿了顿,接着看着院中影影错错的树影愣了片刻,随后还是进了屋。
一进屋就见自家母亲红着眼,自己哥哥正不断地陪着不是。
于是宝钗问道:“母亲叫我回来所谓何事?哥哥又惹恼母亲了?”
薛姨妈拉着宝钗的手说道:“好丫头,过来,别搭理你哥哥。”
她立马转悲为喜:“母亲叫你回来是有件天大的喜事……”
第六十九章
转眼便是放榜的日子, 无数人朝着贡院涌去,每年这段时日都是礼部之人最忙的时候。
林琅玉倚在窗前,痴愣愣的望着院内婆娑的树影。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 他闻声回头,就见文曲星一身织金殷红的对襟长袍,一头青丝由一根玉簪束在头顶, 手持一柄绘寒梅图欠金箔折扇, 他倚立在锦屏前,问道:“今日放榜, 不去瞅瞅?”
林琅玉回头过,继续盯着院内的树影, 像是能将其盯出一朵花儿来似的:“你定然是上了, 我上不上无所谓,让槐枝去瞅瞅就好。”
闻言,文曲星长叹了口气, 手中折扇轻摇:“都这么些天了, 还想着呢?”
林琅玉没答话, 只静静的坐在窗前。
文曲星无奈的摇了摇头,自打贤枢不辞而别, 林琅玉整个人便不对劲了。
一会儿担心沙场无眼, 贤枢会不会受伤, 一会儿又掂量着贤枢不辞而别是为何意?
成日里茶饭不思的模样, 活脱脱的像个闺中怨妇。
如今, 更是连放榜都不关心, 这人怕不是就要这么废了。
文曲星上前,坐在他身前,见林琅玉发愣的模样用手中的折扇朝着他脑袋上轻轻一敲。
林琅玉吃痛, 回头瞪了他一眼。
文曲星嘻嘻笑道:“原来还知道疼,看来还没傻彻底。”
“你才傻了。”林琅玉撇了撇嘴。
文曲星学着他的模样靠在窗前,枝头两只雀儿与廊上笼子里的莺儿对着啼。
少顷,他开口道:“我与王爷相识的日子不长,我都知道他绝对不是负心之人。你们十多年的情谊,他是什么样的,你还不了解?”
林琅玉沉默了片刻:“不辞而别,书信也不留一封是何意?这么些天过去了,还是不见书信又是何意?”
文曲星无奈道:“他是上战场,你当他是去打游戏呢?这个时候送一封书信有多难你不是不知道,西疆离长安有千里之遥,前线有吃紧,他哪儿有时间给你写信,陪你诗情画意?”
林琅玉没接话,文曲星继续说道:“我说从前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怎么一个都看不上,就你这矫情的性子,哪个女孩子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