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是王爷送的,车内十分宽敞,三个半大的少年坐在一起还有可以躺半个人的地儿,文曲星一边儿喘着粗气,一边儿将林琅玉的那个漆木食盒打开来,塞了一块而点心在嘴里,林琅玉伸手拈了一块儿给身边儿的宝玉,接着幽怨道:“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放寒假了才对……”
贾宝玉闻言,问道:“林哥哥什么事寒假?”
林琅玉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你还小,不懂。”
文曲星道:“我前儿向缮国公家的大少爷打听了一下,放假估计得到腊月底去了。”
林琅玉低声骂了句,接着他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同缮国公家的大少爷有交情了?”
“前儿先生不是罚他抄《谷梁传》三遍吗?我替他抄了两遍。”文曲星道。
林琅玉立马拉住他的领子,直直的盯着他:“老实交代,赚了多少?”
文曲星悻悻的笑道:“嘿嘿!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林琅玉不依不饶。
由于从出生开始就特别热爱学习,所以从小文曲星就爱帮别人做作业。后来,他发现让别人给钱再帮他们做似乎更加划算,所以他这个习惯就一直延续到了大学。
每次开学,林琅玉第一个月的生活费,起码的有四分之一进了文曲星的口袋。
如今穿越到了这里,这太学里的学生都是出自王公贵族之家,年龄又不大,大部分都贪玩儿,因此文曲星便将他这“良好”的习惯继续保持了下来,生意还不错。
文曲星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
林琅玉松开了他的领子:“二两?”
文曲星摇了摇头:“二十两。”
“十两?!”林琅玉提高嗓子,“你怎么不去抢啊?”
“准确来说应该是二十五两,群殴收钱的时候不小心被段子真那小子看见了,我花了五两请他吃了顿酒以此封口。”文曲星道。
段子真是西宁郡王的世子,性子幽默随和又是贤枢的故交,因此不到两个月就同林琅玉和文曲星打成一片了。
“五两银子的一顿酒就将他给打发了?”林琅玉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好歹还是个郡王世子,他能不能有点儿志气?!”
一旁的宝玉也张大了嘴,常听那些婆子抱怨说什么钱财不易,探春妹妹攒了一个月才能攒几吊钱,可谁能想到文哥哥帮别人抄两遍书就能赚个二十两?!
文曲星一脸得意:“这可比抢来的容易多了!这帮小公爷、小世子就是人傻钱多,我不赚他们的,他们也是拿去吃花酒了。”
“下回遇到这样的好事而记得带上我。”林琅玉说道。
“上回跟你说你不是懒的抄吗?”文曲星一边儿吃着点心一边儿说道。
“我哪儿知道一次能赚这么多?”林琅玉将一块儿山药糕塞进嘴里,接着说道,“一次二十五两,四次就是一百两,八次二百两,这都够在乡下置一个庄子了……”
说着,林琅玉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拉,他转过头,只见宝玉正用他那双点漆般黝黑的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林琅玉问道。
贾宝玉缓缓开口:“林哥哥,上回我帮你抄了四篇书,你看……”
林琅玉:“…………”
文曲星:“…………”
马车停在太学院门前,林琅玉、文曲星、贾宝玉依次下了车。
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踩上上头能听到些许“咯吱”声,进到院内,穿过回廊只见又几个穿着短袄的姑娘真低头扫着雪。
贾宝玉垂着头有些恹恹的走在前头,林琅玉和文曲星跟在后面,一边儿走,林琅玉一边儿同一个老妈子似的抱怨道:“唉!说好了兄友弟恭呢?平日里玩儿的时候嘴里哥哥、哥哥的叫的好听,这不过让帮忙抄两遍书就要起钱来了。想他小时候跟探春打架,被探丫头按在地上揍的时候,还是我上前将探丫头拉开……”
“胡说!”宝玉回头,有些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被探丫头按着打了?”
“你四岁那年正月初六的下午。”林琅玉道。
“不、不可能!我堂堂一大男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姑娘按着打?”宝玉脸有些红。
林琅玉面无表情:“哦?是吗?那你今儿回去招惹招惹探丫头,看看她能不能将你按着打?不对,现在探丫头长大了,也跟着规矩起来了。你试试,她会不会乘着月黑风高,悄悄将你拖到假山后头去揍一顿?”
贾宝玉:“……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吗?”
三人不紧不慢的走着,这时只听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还有不到半刻钟就要迟到了,你们仨是不怕受罚呀!”
三人一听,皆愣在了原地。
接着他们缓缓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穿墨绿官袍,头戴黑色纶巾、眉目粗犷,右脸上有一道疤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小孩而手掌宽的戒尺横眉怒目的瞪着他们。
这人乃太学学正——高包。明明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却长得像个凶神恶煞的屠夫,加上脸上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疤,让他在学生眼里宛如地狱爬出来的夜叉,整个太学院没一个不怕他的!
“高、高学正早……”林琅玉三人勉强笑道。
高包听了,怒斥道:“早?!早个屁!还不快给我进学堂坐着?我看你们就是找打!”
说着,他便举起了手中那根宽大的戒尺,吓得林琅玉三个把腿就跑!
跑到分叉口,林琅玉将贾宝玉朝着对面一推,一边儿自己往前跑,一边儿道:“你跑错了!西三堂在那边儿!”
贾宝玉被推了一个踉跄,回头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高包,转身就跑!
见此,高包冷哼了一声,接着无奈道:“这帮小兔崽子。”
第二十章
太学院分东西六院,西院六院是年纪较小或是基础较弱的孩子上课的地方,东六院则是年纪较长些或者有些学识之人上课之地,而林琅玉和文曲星则在东二院上课。
林琅玉与文曲星气喘吁吁的冲进学堂,坐到了西宁郡王世子段子真和小王爷身边儿。
见林琅玉喘得厉害,贤枢一边儿替他拍背一边儿嗔怪道:“跑这么急作甚?”
接着他又从怀里掏了条帕子出来,一边儿替林琅玉擦额间的薄汗,一边儿唠叨:“这下雪天儿的出了一身汗,到时候风一吹又得受凉了……”
说着,他又让来陪读的连翘取了一条干净的方帕过来,他将那方帕垫在林琅玉背心,以防着凉,随后又忙给他灌了两口热茶以压雪气。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放心,又嫌这碳炉里的碳烟尘大,于是对连翘道:“你快派人回去将前儿新罗进贡的金丝软碳抬些来。”
“用不着。”林琅玉无奈道,“这碳是上好的银骨碳,我家里用的也是这种,我倒不觉得又什么烟。”
“是吗?”贤枢回头看了他一眼,林琅玉忙点头,只见贤枢轻声“哦”了一声,接着转头对连翘道,“那你再让人担一些送去林大人家中。”
“咳咳咳……”听了这话,正喝着茶的文曲星猛得被呛了一口。
一旁的段子真端起茶盏,轻笑道:“喝个茶都喝不好?”
说着,他便将茶朝着自己嘴边送,一口茶刚入喉,背上就被人猛得拍了一把!
“咳咳咳……”段子真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待他缓过神,转头狠狠的等着身边儿的文曲星,“你他妈的干嘛?!”
文曲星笑眯眯的看着他:“呛死你没?”
“我看你小子就是找打!”说着,段子真将手中的折扇朝着案上一扔,便朝文曲星身上扑了过去,两人笑着扭打在一起。
贤枢将林琅玉护在怀里,一脸嫌弃的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啧啧啧!西宁郡一脉后继堪忧啊……”
林琅玉虽说被贤枢护在怀里,但也不安分,时不时的用手扯扯文曲星的头发,用脚踹踹段子真,几人闹得挺开心。
这时,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众人以为是先生来了,于是忙端正做好。
一只绣虎豹锦靴跨过了门槛儿,抬头一看是一位生得面容俊秀、眉目桀骜的公子,其身后跟着一众书童、小侍等人,这人正是南安郡王的世子——杜晟。
一见来者是他,学堂里开始发出此起彼伏的嘘声,只因杜晟平日里为人桀骜,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前儿平叛义忠亲王造反一事他父亲又立了大功,如今颇得圣上看中,如此他便更加狂妄了!如今有时竟是连贤枢的面子也不肯给。
然而在这太学院中读书的,出了那几个从民间拔起来的天资极高的秀才,哪个又不是遥遥华胄?因此他这眼高于顶的样子,导致学里的人大多都不喜欢他。
不过拍他马屁之人也有,比如豫国公家的两位少爷——刘曲、刘桥。
“世子!这儿!”豫国公家的三少爷刘曲冲着杜晟挥着手道。
杜晟不屑的哼了一声,接着迈着他的官步子走到了刘曲、刘桥身边儿的座位上坐下,二郎腿一翘,看上去到不像是来上课的,到像是这学堂里有人欠他钱,他是来催债的!
段子真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儿,西宁王府与南安王府两派素来不睦,因此他与杜晟两个也是势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