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让他半两银子用半年,向来迷之自信的公子羽瞬间信心不足。
公子羽叹息一声, 一脸愁容地带着半两银子上路。
离这边两里远的树林, 十多个瘦黑的汉子埋伏在草丛中,动也不动。
草丛中蚊虫绕在耳边, 嗡嗡直叫,烦人的很。
容长脸的青年甩了甩脑袋,驱走讨厌的蚊虫。不多时蚊虫又来了, 他在心里骂了声,人不动,眼珠子随着蚊虫的飞舞四处转动,随之“啪”地一声,一巴掌帼在脸上,两只蚊子被拍死在他脸上,一肚子血挤出来,看着好不渗人。过了一阵,又飞来几只蚊虫,只听安静的树林中,时不时响起“啪啪”声。
“艹!”容长脸青年骂道:“蚊子为啥子喜欢叮我?咋就不叮你们?”
他右手边的汉子大声嘲笑道:“让你臭美爱干净,将自己洗得香喷喷的,蚊子不叮你叮谁?”说着,挪了挪屁股,离容长脸青年远了点,省得遭受牵连,为对方减轻负担。
另一头,两个男人交头接耳,道:“这都大中午了,咋还没见个人影?”
另一人道:“不如俺们换个地方打劫?”
“再等等。”蹲在树上埋伏的矮个男人道:“这地偏僻是偏僻,但是只要有商队路过,准是头肥羊。咱耐心点,只要宰到肥羊,三五个月不愁吃喝。”
在一干山贼的等待中,远处慢悠悠来了一个人,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着低调奢华的雪缎锦衣,左手向上抛着石子玩,右手五指间银光闪过,众人擦亮眼睛,仔细看着,原来那是一截指节大的碎银,这伙山贼对视一眼,笑了。不出意外,这是只小肥羊。
少年玉面朱唇,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斜飞入鬓的长眉下,是一双狭长凌厉的凤眸,眼角微微上挑,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
这伙山贼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眼中纷纷闪过惊艳之色,回神后痛心疾首,长得这般妖孽,咋是个带把的!
转念一想,带把的有啥关系,只要颜值够,就有市场,那些狗官富人不都喜欢附庸风雅,追求潮流,豢养娈童,玩点刺激的嘛。实在不行,还能将人卖到南风馆,凭少年这般模样,怎么着都是头牌啊。
一想到即将大赚一笔,山贼们激动了。
然而,他们碰上了煞星。
公子羽早就发现前方埋伏了一伙人,然而并不畏惧,他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在两位师父精心教导下,武功早已超越上世,只不过受年龄所限,内力迟迟没有达到上世的水准。
这伙人不将主意打到他头上还好,若敢朝他下手,那就……
公子羽邪气一笑,他倒是希望自己遭受打劫,活动一下身子骨。日复一日,天天被两位变态师父压着打,早就憋屈死了,有人送上门挨揍,让他发泄心头的郁闷何乐而不为。
公子羽捏了捏手指,脚步轻快了许多。
见此,埋伏在树上、草丛中的山贼果断跳了出来,满脸横肉的大光头拔刀指着公子羽,后脑勺顿时挨了一记,打他的黑状男人扯着嗓门,道:“谁让你拿刀对付他,万一划花了他的脸咋整?还能卖出去?”
大光头点头道:“老大教训的是。”
公子羽面色古怪道:“你们要把我给卖了?”
“那是。”大光头义正言辞道:“不卖你哪来的钱?”
公子羽好奇道:“准备将我卖到哪里去?”
大光头理所当然道:“你这个小白脸张这么漂亮,当然要卖到南风馆大赚一笔。”
公子羽:“……”
两世加起来活了一大把岁数,第一次听到别人敢叫卖他。
公子羽一点也不生气,他只觉得可笑好笑,狭长的凤眸眯成危险的弧度,公子羽开心道:“你们听过一句话没有,人不可貌相。”
“这是啥意思?”
大光头摸着光秃秃的脑袋,问容长脸男人,他们这伙人,就他读过几年书。
容长脸男人鄙夷了同伴一眼,道:“看人不能看表面。”
大光头道:“你懂得真多。”
容长脸男人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不可一世。
倏忽,他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从哪里来?”
公子羽道:“蓬莱岛。”
容长脸男人惊叫道:“仙岛!你是仙岛来的人?”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俊秀高挑的少年,想到江湖上的一个传说,道:“那岛上有什么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这样问,公子羽依旧回答了。
“我、我师父、师娘、二师父和师伯,还有一群发面馒头。”所谓的发面馒头是指大饼脸,五官平平的蓬莱岛土著。
容长脸男人对发面馒头不感兴趣,他想知道的是……
“你师父是谁?”
“沈浪。”
“……”
容长脸男人竟惊退了两步,由于太过震惊,嗓音变得十分尖细,道:“你师父竟然是沈浪?!那,那王怜花是你什么人?”
公子羽道:“二师父。”
容长脸男人:“…………!!”
二十几年前,王怜花将江湖搅得腥风血雨,幸而有沈大侠降服。后来沈大浪夫妇出海,为了继续维持江湖上的风平浪静,将大魔头一道带走了。
容长脸男人曾经是王怜花一干属下中最不起眼的小卒,对主子王怜花的畏惧可想而知,他可以不怕沈浪,但是对王怜花那是绝对的恐惧。
听少年所他是沈浪和王怜花的徒弟,顿时浑身冒冷汗。师父那么牛掰,交出来的徒弟能弱吗?说不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然,遭到打劫,少年咋就不紧张害怕?
这分明是有恃无恐啊!
此刻,少年笑眯眯的模样看在他眼中,仿佛比魔鬼还有可怕,容长脸男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所谓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容长脸男人大吼一声,“他是大魔头王怜花的徒弟,兄弟们,赶紧逃啊!!”
二当家这么一嗓子,吓到了同伴,随即反应过来的山贼纷纷收起家伙,撒腿就跑,眨眼间逃之夭夭。
等着被打劫的公子羽:“…………”
难道这就是哥不在江湖,江湖上依旧流传着哥的传说的真实写照?
公子羽摇了摇头,心道二师父年轻时到底造了多少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让别人听到他的名号依旧这般恐怖心悸。
他原本还准备反打劫,丰盈自己的小荷包,结果万万想不到,才爆出自家师父的名号,就吓跑了别人。
公子羽暗暗决定,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低调做人,绝不能借着师父们的名义狐假虎威。
幸运的是,公子羽赶了五里路,又碰到了一伙打劫的山贼。将这群山贼打倒后,公子羽让他们主动交出银子。
结果,这群山贼蛮有骨气的,只有两个人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颤颤巍巍地交了出来。
公子羽:“……”
看着手心中躺着的八枚铜钱,公子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你们猜这几个铜板能买你们几条命?”
公子羽皮笑肉不笑,吓得躺在地上唉哟唉哟痛呼的山贼当场痛哭流涕。
“俺们身上真没银子,这是俺们所有的积蓄。”
在山贼哭哭啼啼的求饶声中,公子羽了解到,这群山贼乃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他们村本就穷山僻壤的很,还有个猪狗不如的县太爷搜刮民脂,光今年就饿死了近百人,他们这些有把力气的,这才跑路当山贼。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谁愿意这么干,要知道山贼被抓住可是要砍头的。
“照你们这么说,那县太爷富得流油,是也不是?”
山贼们直点头。
看着面黄肌瘦,几乎瘦成皮包骨的山贼,公子羽到底没有杀了这群可怜人,叹息一声,将八枚铜钱和半两银子丢给他们,在山贼们感激涕零的目光中,潇洒离去。
手中紧紧攥着银子的山贼泪流满面道:“俺们还是别当山贼,俺们这水平,就是给人家送菜的。”
其他人也说:“俺们不是当山贼的料,幸亏碰上的是善心人,不然凶多吉少。”
“那俺们去哪儿?”
“回村呗……”
这帮第一次打劫被痛殴一顿,却收获半两银子的山贼们又改邪归正,原路折回苟村。打劫不成,反倒倒贴了半两银子。
不过,一想到山贼口中的王八羔子县太爷,公子羽有了动力,等他到了苟村,做一回梁山君子,还仇没钱花吗?
等这伙重新回归正途的山贼回到苟村,就见村中的老人孩子齐齐欢呼。县太爷小金库被洗劫一空,县太爷那帮吸血虫写了认罪书后全部自裁,每户村民家中突然多了两锭白银。
这伙山贼面面相觑,他们大概知道了这事是谁做的,一想到那半两银子,眼中顿时涌出泪水。
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村民又哭又笑,拉着孩子跪地磕头,直道苍天有眼。
劫富济贫后,公子羽只留给自己五两银子,其他都给了村民。摸着再次干瘪的荷包,穷得没法住店的公子羽,只能露宿野外,亲近大自然。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公子羽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