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个时辰,程进回来道:“国公爷,据探子回报,北门外的菩提寺这几日有颇多有武艺的人口出没,且菩提寺的僧侣本就会武艺,探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没敢靠得太近,不知道琏二爷有没有在碧峰塔上。”
贾代善点点头又问:“其他几处呢?”
程进道:“其他几处有绿色阁楼的庙宇,一切如常。”
贾代善听了,点头道:“你先让手上的人手分批出城,将计划告知城外的人。记住莫要一起出城,切莫让人瞧出来,今日夜里动手。”
程进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光从那日那些绿衣人劫持贾琏进退有度看来,对方必是一群训练有素之人,今晚免不了有一场恶战,但是琏二爷已经失踪了整整两日,今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日夜里,贾代善乔装之后也出了西门,城门卫对贾代善小声道:“国公爷,您须得再往官道走一段才能骑马,这几日城门卫增添了人手,小的一人也做不了主。若是叫其他人听出有人骑马出城,倒误了事。”
贾代善点了点头,带着范嬷嬷并另外几个荣国府身手矫捷的护院,人手牵一匹马朝官道走去。新任京营节度使石光珠虽然大力培植自己的亲信,到底京营中还有些贾代化留下的老人。此刻北门是石光珠的亲信守着,西门却有贾家信得过的人,是以贾代善一行从西门出了成。
上了官道之后,往前步行了一段,贾代善一行相继飞身上马,借着月光绕道朝北门飞奔而去。
又从两日前说起,当时贾琏被绿衣人掳走之后,带上了马车。贾琏是个方向感不错的人,但是头上被套了黑袋子,七弯八拐的在京城里绕了好几圈,又换了若干个赶马车的人之后,贾琏终于分不清方向了。直到后来马车爬上坡,贾琏才知道自己被劫上了某个高处。
终于到地儿之后,贾琏被人提了起来,拧着上了楼。贾琏虽然被蒙着头,还是能判断出被人提上了螺旋状的楼梯,贾琏数了一下,那人总共踏了一百九十九步,才转入的平地,又往前走了没有多长一段,就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开门之后,贾琏被一下摔到地上,地上软软的有什么东西缓冲,倒不是很疼。同时,贾琏听到了关门声和有人离去的声音。贾琏躺在地上听了一会儿,没察觉到其他危险,才坐起来,将头上的黑布袋子摘了。
因为眼睛被蒙得太久,贾琏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忙闭上眼睛,复又缓慢睁开,再闭上,如此几次,适应了光线,才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环境。
贾琏只见这是一个开间窄,进深长的房间,一面是门,正对门那一面有窗,另两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墙上除了刷白之外,一应装饰也无,房内只铺了稻草,自己被扔在稻草堆上。因为装饰太过简单,看不出这建筑有什么特点。刚才自己被人提上来,那人共走了一百九十九步螺旋楼梯,且每一步幅度都不大,所以这建筑的踏步高度应该在十三至十八厘米之间,按十五厘米计算,高约三十米,也就是十层楼的高度。除此之外,贾琏也分析不出其他特征了。
贾琏打量了一下房间格局,便没有再动了,这个年代虽然没有监控,但他也不得不防有人通过其他地方监视自己。
贾琏看了一下窗户,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晴天,阳光透过窗条照进来,只在窗边投下短短一道阴影,说明时间刚过中午。从马车绕了那么多圈子,这才是中午计算,这里就在城内,或者在京城郊外,总之离窦家的直线距离不会太远。
贾琏把这个阴影的长度和角度在心里刻画了好几遍,确认自己都记牢了,才开始做下一步打算。现在贾琏没有手表,也没有任何工具,他需要从日照的角度判断时间。人最怕的不是看似无解的困境,而是在这种困境中彻底失去希望和信念。分不清楚时间就是最令人崩溃的方式之一。
贾琏看清楚了阳光的角度,狠狠的挤出几滴眼泪啜泣了一小会儿,躺在稻草上睡着了。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贾琏挺不喜欢哭的,但是现在他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表现得太过镇定总是不好。
醒来之后,贾琏只觉又累又饿,看了一眼窗户,阳光透进来留下一道道长长的窗条影子,这应该是到黄昏了。
这时,有人上了楼,打开门下方的一个洞口,推进来一碗水并两个馒头。粗声粗气的叫了声吃饭了!然后贾琏又听到那人下楼的脚步声。
作为特种兵,贾琏受过严苛的生存训练,别说又干又硬还落了灰的馒头,真到了那地步,就是搀着沙子也要吃啊。可是现在他是荣国府最得宠的琏二爷,总要嫌弃一番。于是贾琏将馒头皮撕开,艰难的咬了一口芯子,故意哽出几滴眼泪,才艰难的吞了一小口。几次三番,装作饿极了的样子,吃了一个。
又喝了水,将剩下的一个馒头和半碗水放在一边。贾琏想过了,自己一个六岁多的孩童,对方费尽心思捉来唯一的用处就是胁迫贾代善,所以不担心对方在食物里下毒。
吃了馒头,又有人上楼,开了门,只见一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男人提着滴血的鞭子走了进来。那男将一张纸扔在贾琏面前,又命人哪来笔墨道:“写‘祖父救我!’四个字,快!”
那男人长相就很凶,能止小儿夜哭那种,贾琏盯着他摇了摇头,逼得自己掉了几滴眼泪,委委屈屈的道:“你们是坏人,我不写!”
啪,滴血的鞭子抽在贾琏身上,鲜血四溅。哇~贾琏大哭起来,哭了几声,转入喘不过气来的哽咽。这是冬天,贾琏身上穿着厚厚的小皮袄子,那男人显然是收着力抽的鞭子,虽然疼,却并不伤筋动骨。
只是那刚沁过血的鞭子吓人,普通小孩儿早吓得魂不附体了,被这样的鞭子抽上,就是心理作用也会叫人崩溃。贾琏倒没觉得多怕,就是那新鲜的血腥味冲得满鼻子的恶心,令人作呕。
“写不写,不写打死你!”说着,那人又一鞭子抽向贾琏,但是却巧妙的避开了贾琏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身上的要害。饶是如此,贾琏依旧疼得身子一颤。
贾琏继续哭,心中却道:看来对方有所顾忌,恐吓多余毒打。于是越发坚定的摇头大喊:“我不写!”那满脸横肉的汉子见贾琏依旧不肯写信,又抽了贾琏几鞭子。因为是冬日,鞭子上的血很快凝结了,不再往四下飞溅,但灵动的鞭子活像一条猩红色的毒蛇信子,看着依旧十分吓人。
贾琏一边哭得抽噎,一边断断续续的道:“我不……不能害……害祖父,我不写!你们是坏人!”
满脸横肉的男子狞笑一声道:“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你若实在不肯写,明日就砍你一个手指头给贾代善送去!你一日不写砍一个,十日不写砍十个!你以为没有你的亲笔信,我们就不能让贾代善言听计从了吗?”说完,那满脸横肉的男子气冲冲的走了,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
满脸横肉的男子下楼之后,来到一座小院,入内对一个背对着门的男子道:“主公,属下瞧着那小崽子和普通孩子没什么不同,都是一吓就哭个不停。”
背对着门的男子回过头来,正是那个戴着银面具的男子。银面男子道:“晚上再让卫休去试试,官先生说得有模有样的,许是这小崽子却有不同之处。”
满脸横肉的男子应是退下。
贾琏一面哭,一面听外头的动静,确定满脸横肉的男子下楼之后,贾琏又抽泣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将另一个硬馒头的皮撕开吃了,坐在稻草上闭目养神。
窗外的黑暗吞噬了最后一缕阳光,因为没有炭火盆子,北方冬日的黑夜格外寒冷,还好贾琏穿得不少,被捉来之后,这些人摘了他的金项圈,寄名符等,估计是给贾代善送去了,其他衣裳鞋子倒没动他的,稻草也是很好的保温材料,贾琏躺在稻草堆里,倒没觉得十分难熬。
没了阳光,贾琏就不能判断时间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贾琏的隔壁响起了叩叩叩叩的闷响,仿佛有人在凿墙。
贾琏站起身来,警惕的退了两步,又在剩下的三面墙上叩了,发现有门和窗那两面墙都是实的,而且材质和另两面有夹层的墙不一样。
贾琏立刻就明白了,难怪这间怪房子开间窄进深长,而且比例严重不协调。原来,这是一间房沿着进深方向被临时隔成了三间,自己的旁边还住着‘邻居’。
贾琏往旁边让了让,抱着膝盖瞧着传来异响的那面墙,脸上露出惊恐神色,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孩子。
又过了一阵,有石块碎屑落地的声音,显然那堵墙已经被人凿穿了。“你是谁?”贾琏语带恐惧的问。
隔壁传来一个有些苍老又慈祥的声音道:“你又是谁?”接着双方都沉默了。
隔了一会儿,那老者又道:“听声音你还是个孩子,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
贾琏嗯了一声。
那声音接着道:“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抓来两个月了,我想到逃出去的办法了,你想不想逃啊?”
贾琏小声说了一句想。紧接着,又是一阵石块泥屑掉落的声音,那面空心墙被凿开一个小口子后,继续凿就很快了,没用多久,那人就凿出一个可勉强供人通过的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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