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能反应过来之前,他用手指揩了揩我的胸口。
扑腾—
我能听见心脏在胸膛猛地一跳,就像朝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儿。
“你干什么?”
我戒备地后退一步,脸庞燥热。
他疑惑地睨了我一眼,将指尖的液体放在鼻端轻嗅。
“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迹?”
“血迹?”
我低头查看斗篷上的那一抹暗红。
该不会是刚才从佳爱琉身上沾来的吧?
身为人称五十年一遇的名侦探,我竟在另一个人面前这么冒失。
恐怕这家伙的心里早就嘲笑了我千万遍!
我的脸因为羞惭更红了,随时都会烧起来一般。
“咳咳。不如我先来说说对案情的推理好了。”
为了挽回脆弱的自尊,我只得生硬地转移话题。
好在武井户并没有过多纠缠,他抱着胳膊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心下稍安,深吸口气说道:
“我认为凶手很可能回到现场。”
武井户没有立即说话,但紧皱的眉头却让一切昭然若揭。
他居然质疑我的推理!
虽然我的记忆不知为何变得模糊,但在我成为名侦探的这些年,从没有人轻视我的专业能力。
我不由气急败坏地迫近一步。
“我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第一,根据犯人对案发现场的布置可以知道他是一个表现欲极强的人。”
武井户不合时宜地笑了。
“你怕不是三流的推理小说看得太多了,花井户神探。”
“……你说什么?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我还有第二个理由!”
我话音刚落,大厅内突然凭空出现一阵交谈声。
“什么,你让我坐在这里?我能看清楚什么?”
“呵,我早就说了让你少看点电视,别黑灯瞎火地玩手机,你就是不听。现在发现自己是个瞎子了?”
我和武井户俱是神色一紧。
此刻,我早顾不上为自己的推理喝彩,慌不择路地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幕布后面跑。
踢踏踢踏—
那两人的脚步声犹如中世纪古堡里游荡的幽魂逐渐降临。
他们越是靠近,我的心跳越是失去常速,随时都可能从嗓子眼蹦出来。
哗啦—
就是这么紧要的关头,武井户依旧无所畏惧似地,单手越过我的肩头,把厚重的幕布拉开一条缝。
我屏住呼吸。
“……这,这个女人死了?”
一个清爽的男声问道。
很奇怪,他的语气中似乎没有半点儿撞破谋杀现场该有的恐慌。
“啧。江户川乱步,我早说了,你不应该是什么五十年一遇的名侦探,你就是个行走的死神。”
回答他的男人声音略显低沉和冷漠,别说是同情,男人甚至表露出了一种让人心惊的不耐烦。
这下,连我都忍不住好奇,从那条缝隙中小心翼翼地探出眼睛。
等看清这两人的面目,我忽然头疼欲裂。
“嘶—”
“别出声。”
我的轻吟被武井户牢牢地捂在他微微汗湿的手掌中。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他的束缚总算松开了些,但手仍旧虚虚地抵住我的嘴。
“这个叫江户川乱步的人和你长得好像。”
为了防止我们的谈话被听到,他凑近我耳边轻声说。
或许是周遭环境过于黑暗,我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能清晰地察觉他的嘴唇擦过我耳廓的路径。
我情不自禁抖了抖,听到幕布外的两个人说: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这个凶手一看就表现欲极强,很快就会重新回到这里的。”
“江户川乱步,我可不想和你在这里玩什么侦探游戏。”
“但没有你,我一个人是回不了家的,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
这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我暗自思忖,可让我惊讶的是,我对这个名字产生了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情感仿佛发自内心,我不是对称谓,而是与这个人本身有着极密切的联系。
我的身体里有一股冲动在叫嚣,它说:
“你该出去见一见这两个人。”
我顺从地迈出左脚……
“你干什么!”
武井户在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前及时制止了我。
他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怒吼,像是徘徊在街角被抛弃的野狗。
和之前的温柔不同,这一次他的胳臂强硬地横在我的脖子前,形成一种介于威胁和背后抱的微妙姿势。
我的力气像是指间流沙一去不复返,我的后背靠上了他的胸膛。
“哼。你这个路盲倒是很理直气壮。好吧,既然这里有这么多的夜莺,不如我们来看看哪一只唱得最好听。”
夜莺。
这些灰褐色不起眼的鸟儿,原来是拥有美妙歌喉的夜莺。
“嗯哼,如果我选对了,有什么奖励吗?”
江户川乱步倨傲地扬起脖子,说出的却是幼稚的撒娇。
鬼舞辻无惨笑了,那双梅红色的竖瞳是黑夜里引诱人丢弃灵魂的恶魔之眼。
他伸手怜爱地揉了揉江户川乱步的脑袋,声音不自觉有点暗哑:
“那今晚就让你在上面好了。”
啪嗒—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江户川乱步气鼓鼓地拍开了无惨搁在他头顶的手。
“如果我没记错,你昨晚也这么说。”
“啊,你终于明白男人在某些时候最喜欢花言巧语了。真让我欣慰啊,小乱步。”
[小乱步]。
不知为何,当我听到无惨用暧昧的口吻念出这个名字时,控制不住地嫉妒了起来。
小乱步像一只受惊的鹿三两步跑上了舞台。
他的脸是秋后苹果般的红彤彤,不知是灯光的炙热,气愤还是……害羞。
我仓皇地别开视线。
“叽叽喳,叽叽喳。”
夜莺们因为听众的到来,更加卖力地啼鸣,简直要把嗓子唱破为止。
江户川乱步在舞台上缓缓踱了一圈,最终在佳爱琉的右手边驻足。
“无惨,你可真是个蠢货。明知道我有超推理,还敢挑战我!”
他对台下仰望自己的无惨毫不客气地施以嘲讽,仿佛料定了男人不会对他怎么样。
这……就是一种恃宠而骄吧?
我愤愤不平地想。
紧接着,乱步自信地为距离最近的夜莺解开束缚它的绳子。
他让那只夜莺的爪子倒扣在自己手腕,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啪啪啪——
无惨宠溺地鼓起了掌。
几乎是同一时间,轰隆隆—
世界猝然倒塌,而我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感谢小天使们不离不弃,爱你们噢ww(顶锅盖
啊!让我们讨论下案情好了(花井侦探式转移话题hhh
第30章 沙漏里的世界(2)
强光穿透眼睑。
我被迫苏醒的同时, 闯入视野的是一具如牵线玩偶般的尸体,诡异而美丽。
记忆是汹涌而至的潮水。
死者的名字是佳爱琉,被人以匕首贯穿胸膛而死, 不仅如此还被残忍地割去了舌头。
“你醒了?”
我悉悉索索的动作引起不远处男人的注意。
“是的,武井户。”
很庆幸,我还记得他的名字, 甚至更多。
很快, 就会有两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来到剧场。
他们一个是和我拥有相同面容的江户川乱步,另一个叫鬼舞辻无惨的男人, 脸上镶嵌着梅红色的竖瞳。
那是一双不应存在于人世的,引人堕落的眼睛。
我咽了口唾沫, 抑制住断断续续的晕眩, 猛地从猩红的地毯上爬起来。
对了……我低头仔细地观察斗篷。
“血迹还在吗?”
看穿我想法的武井户朗声问,他略带低沉的嗓音里竟听不出丝毫畏惧。
明明我们一起经历了世界的崩塌,我对他顿时多了些敬佩。
“……嗯。”
我的手指流连在一处黏腻, 很快指尖就沾染上暗红色的血液。
很奇怪, 这次我根本没有触碰佳爱琉的尸体。
那么这一开始就黏着在我斗篷上的液体, 说明了什么?又是在暗示什么?
“叽叽喳……叽叽喳……”
干扰我思绪的,当然还是那些灰扑扑的鸟儿, 夜莺是它们的名字。
尽管羽毛是乏善可陈的灰褐, 但只要有一技之长, 还是能被人发现。
就像“是金子就会发光”的这句陈词滥调。
我摇了摇头摒除杂念, 三两步跳上舞台。
“你觉得阻止世界崩塌的方法是什么?”
我一边朝台下投去目光, 一边神情严肃地问。
但这个说法实在太中二病了, 拯救世界什么的,谁也不是超级英雄。
我不禁嘲讽地勾了勾唇。
“江户川乱步……”
武井户摩挲着下巴,呢喃出这个令我倍感熟悉的名字。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通常, 解决案件的关键就藏在一推不起眼的细节里。如果……”
我缓缓将目光转向佳爱琉的右手,有一根细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铁丝连结着她的手腕和夜莺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