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一声短促有力的冷哼如利箭破空, 却被无形的盾牌挡了回来。
“反正没我什么事, 本侦探要去别处晃晃。”
他不容置疑地宣布自己的决定。
话音刚落就抖了抖斗篷下摆,高昂头颅,自顾自走了。
当然, 为了名侦探那比金子更闪耀的尊严, 他是不可能施舍鬼舞辻一个眼神的。
一个, 都不。
*
乱步走后,化妆室内很是安静了一阵。
直到终于反应过来的国木田咳嗽着, 干巴巴道:
“对不起, 乱步先生可能心情不太好。”
何止是临场被撤了委托的江户川乱步心情欠佳, 就连他这个“临危受命”的都高兴不到哪儿去。
歌手Tori的行事作风就像她给世人留下的印象那样, 神秘莫测。
“呵, 他一直这样。你不需要在意。”
面前的男人笑容和善地说, 期间甚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要是冷言嘲讽也算了,这样一来倒愈发显得乱步,或者说武侦社小肚鸡肠。
国木田这才认真打量起男人—苍白到让人不禁心生怜悯的面庞和那双镶嵌其上妖冶的红瞳。
不和谐的极致以至于观者过目不忘。
于是, 金丝边眼镜想起来了。
这人不就是和乱步一起的爆炸案受害者吗?
尽管如此,能用这样熟稔的语气评价那位名侦探……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男人抚摸自己的面颊,眸中爬上一层疑惑。
国木田惊觉自己失态,他欲盖弥彰地抬了抬鼻梁上不曾下滑的镜架。
“不,抱歉,是我失礼了。”
*
江户川乱步没有想象中的愤懑,反倒挺自得其乐。
归根究底,这还得益于鬼舞辻事先给的,让他畅通无阻的工作证。
呸。
他晃悠到电视台大门口,被一阵喧哗吸引了注意。
警卫:“出去出去,这里不是粉丝能来的地方!”
男人们:“什么嘛,我们只是在这里等Tori啊!”
名侦探背着手走过去,警卫一见是他,忙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乱步先生。”他说。
“发生什么事了?”
事实上,即使不问,他也能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把视线投向眼前三个面露愠色的男人。
“你们是Tori的粉丝?”
三人连连点头:“对啊对啊,难道你也是?”
“……你们刚才说只是在这里等,难道不想进去看看?Tori就在录影棚里噢!”
他故作引诱。
“乱步先生!”
身后传来警员的呼喊,像是要阻止,又碍于情面,只能急切地叫出他的名字。
出乎乱步意料的,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沉默几秒,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吧。”中间那个瘦长如竹竿的男人说:“我们也不是因为Tori的脸才喜欢她的。”
一瞬间,名侦探就懂了—女歌手收到死亡威胁的原因。
对喜爱朦胧之美的人来说,强行揭开神秘的面纱无异于折磨。
他双手插在口袋,歪着头饶有兴致:
“所以,你们觉得Tori保持不露面的状态更好吗?”
“这……取决于她本人的意志,也不是我们能干涉的,对吧?”
三人异口同声地反问。
名侦探笑着“唔”了声。
这些男人虽然“千里迢迢”追到这儿,却不像是会有狂热举动的嫌疑人。
“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已经交到新朋友了吗,乱步?”
江户川乱步后背一僵,即使不特意去看,也能完美复刻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在警员如获大赦叫出月彦名字的同时,慢吞吞地转身。
“你不是应该在摄影棚忙得不可开交吗?”
男人站在上一级台阶,居高临下地睨他,言语中流露出埋怨。
“歌手在练歌,暂时没什么事。再说江户川乱步可是我们电视台的救命恩人,不能让你走丢了。”
“走丢,这么大的人还能走丢?”
歌迷们的窃窃私语灌入乱步耳朵,他抬起下颚,置若罔闻,缩在兜里的手却悄悄紧握成拳。
该死的鬼舞辻无惨!
穿白西装的男人冲他挑了挑眉。
“走吧。”他说。
“干什么。”
“现在有一件只有你能做到的事,名侦探。”
无惨以闲适,戏谑的口吻称呼乱步为“名侦探”,这个由三音节组成的词汇,让他清晰见证了男人的舌尖轻抵上颚又弹开的瞬间。
“!”
他的身体莫名滚烫起来。
暧昧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直到……
“欸,你怎么脸红了?”
咋咋呼呼的歌迷把乱步拖回现实,他仓促地连跨两级台阶,超过月彦,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就是背影看起来有些落荒而逃的嫌疑,罢了。
无惨:“呵。”
*
两人抵达之处是焕然一新的档案室。
乱步站在门口,爆炸案的零星记忆涌上心头,他有些抗拒。
“你带我这里来干什么?”
“当然是我们归档的时候,发现丢失了重要的文件。除了你没有人够格帮忙。”
无惨拧动门把,邀他进入。
尽管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恭维,乱步仍欣然接受,他迈开步子。
啪嗒—
灯光在无惨关门的同一时刻熄灭。
紧接着是咔哒一声脆响,乱步警觉地后退,他知道—
无惨落了锁。
黑暗,无限刺激人的听觉。
些微的,此起彼伏的呼吸莫名带上了欲望的色彩。
“你想干什么?”乱步问。
回答他的,是男人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踢踏踢踏—
一下又一下踩在水泥地上,也踩在了江户川乱步的心上。
周遭空气变得稀薄,很快就难以为继。
名侦探步步后退,直到背脊抵上轻轻摇晃的书架,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
“当心。”
无惨说,声音却毫不着急,仿佛还有些事不关己的冷漠,引人着迷的冷漠。
他趁机攥住了乱步的手腕。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他巧妙地停顿,“不如说,是你想把我怎么样?”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乱步抗拒地挣了挣。意外地,肌肤上清凉的温度失去了,就像在盛夏眼睁睁看着一泓清泉干涸那样。
救赎呀,沉溺呀都没了发挥的余地。
他怅然若失,只得握紧自己的手指。
“呵呵。”
男人沙哑的笑声在耳畔闪现,就在乱步感到孤单的下一秒,分毫都不差。
他说:“名,侦,探。”
三个音节,两次弹舌,优雅而撩人。
乱步的身体倏然紧绷,因为察觉无惨的薄唇擦过耳朵。
“你想听我这样叫你的,对吧?”
令人讨厌的,笃定的口吻。
乱步恼羞成怒,循着声音扭过头去。
“恭喜你,猜错……”
将未尽话语封存的,是如期而至的吻。如拍打在窗户密集的雨点,如在高架上相互追逐狂飙的车。
第一次的交锋,以男人毫无征兆地撤离告终。
意犹未尽,乱步咬了咬唇,情不自禁地踏出一只脚。
他的双手前探,如蹒跚学步的孩童般小心翼翼。
黑暗中蛰伏着老练的猎手,一步步引诱猎物进入陷阱,伺机而动。
突然!
乱步的手指触及一块最熟悉不过的衣料,他的唇角勾成得意的弧度,手下猛地一拉。
“哼。”
一声纵容的笑。
乱步仰头,想继续刚才的吻。那人却不配合,只冷酷地抬着下巴。
保持头颅高昂的姿势久了,也会累。
不仅精疲力竭,还气急败坏。
所以名侦探举起手指,在墨色的笼罩中袭向男人细长的脖颈。
他在摸索,在流连,对耳边低沉的笑声不屑一顾。
直到……
他确定位置,狠狠咬了上去!
“嘶—”
男人倒吸口冷气,痛呼中藏着莫名其妙的愉悦。
“你活该。”江户川乱步气鼓鼓地说。
“嗯。”无惨低低地附和:“如果被人看见怎么办?”
“谁管你。”
江户川乱步转身就走。
在黑暗的环境里呆久了,他也能大致避开路上的障碍物。
他跋山涉水来到门前,还没抬手,门把却自动旋转起来。
不详的预感充斥胸腔,他屏息凝神,听见一门之隔女人疑惑地说:
“奇怪,门怎么锁了?”
他的心脏提到嗓子眼,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抱住了他的腰。
无惨的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标志性的梅红竖瞳在“黑夜”里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光。
男人从容不迫地问:
“我们怎么办?”
“……离我远点。”
“嗯。”
伴随男人口是心非的应允,乱步的脖子开始酥酥麻麻的痒,间或掺杂一些转瞬即逝的痛。
“!”
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从乱步的喉间溢出,不知是对无惨的痛骂,还是令人羞惭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