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向阿福承诺会在天黑前回到韦恩庄园,才让阿尔弗雷德放行,允许他一人按照传统走过那条路。
他在山脚下拿了两块石头,一块刻上自己的名字,一块刻上了父亲“托马斯·韦恩”的名字。那条路他已经走过无数次,再也熟悉不过,很快,他就来到了山顶。
将两块石头放在地上时,他的内心还是有些许喜悦的,即便离开了父母,他也能够做到,任何事情。
但是,马上,他维系在旁人面前脆弱的坚强就皲裂开来。
布鲁斯恨恨地将石头一脚踢开,所有的承诺就像这些石头一般,掉下山崖,摔了个粉身碎骨。
曾经父母承诺的,将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看着他长大成人。就像是一个笑话,已经成为过往云烟。
但他的动作太大,力道超过了石头能缓冲的范围,他一个趔趄,从山崖上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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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我如何和你招呼,以眼泪,以沉默。 ——拜伦《春逝》
以沉默。
也许父亲的灵魂始终在这里等候着他,保护着他。他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不断有植被缓冲他的速度,最终他除了崴到脚踝,竟然浑身上下只有些许擦伤。
但即便只是扭伤了踝关节,他也不能够在天黑之前爬回山顶,更不能这样回到韦恩庄园。
没有比这更坏的情况了,阿尔弗雷德再也不会让他来这里一次了。
他不想让他的承诺也和别人的承诺一样,最后只是说说而已。
他的脚踝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骨折了,他迅速查看四周,就近找了两根粗一些的木棍,夹在自己的脚踝两侧,从随手携带的背包中抽出三角巾,试图为自己包扎。
但是他不行,伤口很快肿胀起来,一触碰就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无从下手。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起来,冬天的夜晚温度骤降到零摄氏度以下。布鲁斯但心中越来越焦急,他会不会死在这里?
这是他突然听到有人叹了口气,不远处的树枝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从树林间走出一个穿着黑色皮衣带着大大帽子的人。帽子很大,将他的上半张脸全部笼罩在其中,布鲁斯只能看到他冻的通红的鼻尖和有些发紫的嘴唇。但看他和自己差不多的身材,布鲁斯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来人没有说话,这让布鲁斯异常警惕。可鉴于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干,只能暂时沦为鱼肉,他出声试图和那个人沟通:“你好,你能帮我吗?”
那人径直朝他走来,没有出声。
布鲁斯继续不屈不挠地搭讪:“我是布鲁斯·韦恩,你有电话吗?如果你帮我打给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那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毫无预兆地,单膝跪了下来,几乎是抢过他手中的树枝和三角巾,他抽出小刀,手法娴熟地削薄木枝,分别放在布鲁斯脚踝部位的内外两侧,并利落地割下自己的衣角,垫在树枝和皮肤接触的地方。
他开口说了他对布鲁斯说的第一句话:“疼就喊出来。”
他的声音很青涩,但是沙哑,像是好久没喝到水的沙哑。
布鲁斯感觉他的目光是看着他的。
那人的动作顿了顿,自然无比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安抚似的。
布鲁斯不适地往后靠了靠,不可抑制地皱起眉头。
他飞快地收回手,动作麻利地用三角巾等物把两块木枝固定结扎。
布鲁斯不可抑制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圈。
好像他遇到这个始终不露脸的人就只会叹气一样,布鲁斯听到他又叹了口气。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出来了,你的管家呢?”
“...我拒绝了要和我一起来的提议...等等,你认识我的管家吗?”布鲁斯伸出手,想要去摘他的兜帽,被眼前的人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没有回答布鲁斯的问题,拿过布鲁斯的包,背在胸前,背过身去蹲在他的面前“上来,我带你回去。”天空在这时飘起了小雪,哥谭的温度还不够低,雪刚落到地面上就化成了水。
面前的人挺直脊梁,却在微微颤抖着。
布鲁斯刚才就注意到,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皮衣,里面套了一件薄T恤。不知道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为何会这个时候出现在树林里,如果是流浪儿,也不会跑这么远来到城郊,他在这里根本找不到东西可供吃穿。
但是他随身背的包里并没有保暖的衣物,只有一些应急的物品,没有办法给他。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肩上,然后自己再趴到他身上。
身下的人明显一愣,开口说道:“你自己穿上吧,我不用的。”他有些慌张地用手固定好布鲁斯,显然之前并没有背过人。
“不,你比我更需要它。”布鲁斯语气坚定,头抵在他的耳侧,静静地趴着。
这个不知道具体身份的男孩子没有回答,他总是更喜欢以沉默回答问题。他背着布鲁斯一步一步像上走去,想要回到韦恩庄园,没有绕路这条选择,只能越过这座山,好在山并不高,雪落地就化成了水,也没有过于湿滑导致难以攀登。
雪从深灰色的天空坠落下来,就像是纸片燃烧后的灰烬,落在布鲁斯的发间,很快变成水顺着发丝低落下来。他的耳朵鼻尖像那少年一样冻的通红,但身下的布料却暖和的发烫。
这下他不会那么冷了吧,他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地想着,少年走路的步伐很稳,几乎让他在他的背上睡着,如果不是心中还仅存着一点警惕心的话。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穿着皮衣的少年突然停了下来。也许是他的错觉,但他总觉得身后人在他耳边呼出的气息越来越热,越来越沉重。
他找到一颗树冠非常大的老树,停了下来,轻轻将布鲁斯放到地上。
他已经睡着了。
少年抬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果然。
他骂了一句脏话,焦急地拍了拍他滚烫的脸颊:“布鲁西?醒醒,我们就快到了。”
布鲁斯觉得眼皮异常沉重,浑身没有力气,只恹恹应了声,迫切的想要好好地睡一觉。
少年卸下书包,在里面翻找着,掏出一罐水和消炎药,水不是热水。少年想了想将它从衣领塞进衣服,想要用体温将它捂热,骤然被冰凉的温度冻的一个激灵。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觉得这样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便将书包背在身后,用方才披在他身后的衣服裹住布鲁斯,打横把他抱在了怀里。
他应该是很难受的,眉紧紧蹙在一起,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呼出的气息滚烫,在冷冰冰的空气中变成白色的雾气。
雪还在下,布鲁斯却哭了起来,无声无息的哭,眼泪顺着眼角流入发丝中。
少年从方才就提起的心又向上跳了跳,他像是怕吵醒布鲁斯一样,话语几乎在空气中消失殆尽:“别哭...有什么好哭的?”他就像是在对自己说一样,本没有奢望已经昏睡过去的布鲁斯回答,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却睁开了。
那双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像是万里无云的天空一般干净透亮,雪片落在长长的睫毛上面,少年一下看得愣住了。
少年掏出怀中被捂的有了些许热度的水,喂他喝下一点。
“他们...所有人...都离开了。”发烧让他说的话颠三倒四“害怕,你。”他哭起来没有抽泣,是一个永远要不到糖果的孩子:“你也会离开的。”无声无息的流淌,却更让人疼惜。
少年愣住,连一直没停下的脚步都没再迈开。鲜红色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什么东西,少年轻声开口,许下一个承诺“我会在你身边,永远。”
他不知道布鲁斯能不能听到,听到能不能记住,但他想现在为他许下这样的承诺,他们两个人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布鲁斯像是被这句话安抚了,他重新闭上眼睛,安稳的睡了过去,眼角只残留泪水流过的痕迹却再也没有泪水。
少年叹了今天晚上的第三次气,认命地收起水,抱紧他,继续向山顶走去。
布鲁斯醒来的时候正躺在火堆旁边,哔哩啪啦的燃烧声让他陷入自我怀疑,自己真的从山崖上掉下去了吗?他现在正在山顶上,看着熟悉的风景,旁边只有自己的老管家:阿尔弗雷德。那个他至始至终不知道身份的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啊哈,布鲁斯少爷,您终于醒过来了。”阿福伸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满意地笑了笑,递过一杯热水。
布鲁斯愣愣地接过喝了一口:“阿福,你见过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人吗?他穿着皮衣带着帽子...”
“少爷。”阿福打断他,指了指山下的景色。整个哥谭被朝阳的光辉笼罩。雪早就停了。“很美不是吗?”
布鲁斯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他微垂下头,查看自己的伤口,洁白的纱布包裹着两块夹板,一看就是阿福的手笔。或许真的是幻觉吧,会永远在他身边也不过是他梦到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