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下一刻，姜林便已开口：“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
“强大如龙族, 也没落至此。可龙族寿命漫长, 还有时间等待一个翻身的机会。可殷商王室等不起。”
帝乙负手而立：“殷商如今国力强盛, 国运昌隆。你的话，我不信。”
且他作为人皇, 也能感知到人族气运。
“人族大兴是必然, 天庭再算计，也不能统治人间。”
姜林笑了一下。
帝乙皱眉：“你笑什么？”
姜林说道：“天庭是不能统治人间, 可人间换一国王室，换一位君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自知今日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便说道：“时辰不早，陛下且回去吧。若是陛下还有需要, 入睡前在心中呼唤敖丙一声便可。”
他的话音落下，帝乙便看到这青衣神仙，和眼前的一切，如水中波纹一荡，化作点点碎金消失不见。
他自梦中睁开眼睛。
有宫人垂手站在帘帐之外轻声呼唤：“陛下，该起了。”
一个穿着青衣的年轻男子凭空出现在陈塘关一处小院之中。
槐音等人见到他，皆是神色欣喜：“先生。”
青萝眼泪汪汪的：“爸爸，那什么渊里，难不难受啊？”
姜林想了一下，摇头：“还好，挺安静的，不难受。”
这是他的一具身外化身，早在去天庭之前便已经炼制完成的，融入了姜林的一点神魂，他可以操控这具身体。
只是实力弱了些。
不过他本来也不大算用这具身体去跟别人打架，实力强不强的，并不重要。
陈塘关如今的长官早已经换了人。
李靖身为此地长官，陈塘关三年不下雨，他竟然不上报。龙三太子一事传开之后，帝乙大怒，罢黜了他的官职，将其一家发配边陲戍边去了。
他没因为这事在天庭卖到好，哪吒和自己又有一个百年之约，未来的封神之战还不知能不能有。
别的不提，姜林想，至少这托塔天王的名号，怕是不会再有了。
化身在人间行动，姜林本体在墟渊也没闲着。
墟渊不愧有着“众神墓地”这种称呼。
一进来，姜林就察觉到，此处像是有什么法则，将自己全身的神力给限制住了。
他此刻什么神通都使不出来，只能用脚往前走。
这个地方都是昏暗的，四野望不到边际，乱石嶙峋，散乱的植被稀稀疏疏的铺在地上。
进来一个时辰，姜林见到了第一个人。
或者说是，第一个神。
是个披散着头发的男人，整个人倒挂在树上，闭着眼睛晃荡。
察觉到脚步声，他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看了姜林一眼，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又来一个等死的 。”
而后闭上眼睛，姜林想要同他搭话，也不出声。
姜林只能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又见到了一个白胡子白袍的老神仙。
老神仙慈眉善目，端坐在一块巨石上打坐。
见到姜林有些诧异：“你这样年轻 ，犯了什么大错被流放到这里了？”
姜林便答了。
老神仙叹息：“如今天庭是越发严苛了。”
他是个很好说话的神仙，告诉了姜林很多墟渊里的事情。
“不用往前走了，老头子刚进来的时候，用一双脚走了几千年吧。没用的，此处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不管走多久，都是一样的景象，也不要想着能出去。”
“我们在这里，不会饥饿，不需要睡眠，却也感受不到任何幸福，只能永远看着同样的景色。我刚来的时候有一个同伴，他受不了，天天自残，靠着痛苦提醒自己还活着，后来疯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姜林告别老神仙，继续往前走。
他找到了一片稀疏的小树林，令他惊奇的是小树林里有几颗果子树，一颗死去的树干上还长出了菌子。
姜林暂时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帝乙忘不了晚上那个梦境。
他下朝之后，看着贤良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小王子，脑子里都是姜林那一句“商王朝最后一个君主”。
他的子受，会成为亡国之君吗？
天命要让商汤社稷灭亡吗？
恰逢此事，有下属传来密信。
西伯侯姬昌途经岐山，听到有凤鸣之声，百鸟环绕其身周，盘旋数圈离开。
此乃大吉之照，姬昌当场吓到冷汗涔涔，严令左右将消息压下来。
可他心腹左右有帝乙的人，自然将此事呈到了帝乙面前。
帝乙是个宽仁的君主，若是在此事，也只会暗笑西伯侯过分谨慎。
可现在，想起那日梦境中姜林的话，他不得不将其联系起来。
有时候，一点点的犹豫怀疑，便会成为一切的开端。
西伯侯仁政爱民，素有贤名，在封地中声誉极好。
西伯侯同许多诸侯都有交情。
西伯侯麾下属臣颇有才干。
……
等着姜林手动凿出第一口石锅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帝乙对自己的呼唤。
帝乙再次见到了那位龙三太子。
他问他：“你想要什么？”
姜林不掩饰自己的目的：“龙族想要自救，为此，我们愿意竭尽全力，护住你商王朝江山。”
“我需要付出什么？”
姜林毫不犹豫：“和龙族合作。我愿化身龙脉镇你朝歌气运，殷商从此以龙族图腾，分我龙族一份气运。从此，龙族脱离天庭辖制，与人族共存。”
人族大兴圣人们都看在眼里，可究其根本，这些高高在上的圣人从未真正将寿命短小的人类放在眼里。
比起放下身段去和凡人合作，他们更乐意做掌控棋盘的棋手，去主宰棋子们的命运。
曾经当过“凡人”的姜林，并没有这份高高在上的心态，并不认为和人族合作是一种屈辱。
帝乙察觉到姜林说的是与人族共存，而非殷商，却没说什么，只道：“你我需得对天地立誓。”
这天地，同天庭没什么关系，而是这方天地之间的法则。
姜林颔首：“自然。”
帝乙担心他使诈，他同样不放心于口头上的合作。
双方立下誓约。
帝乙这才问道：“你说的天机之中，下一位人族之主，可是姬昌？ ”
他说起了凤鸣岐山的典故。
姜林却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讥诮：“凤凰？”
“早在龙凤大劫之后，凤凰便消亡了。天庭用所谓的神谕，造了一群假凤凰鸾鸟给自己脸上贴金。”
“看这样子，给新的君王造势，现在便已经开始了？”
第94章 小宗
说起凤凰一族, 和龙族是标准的难兄难弟。
明明都曾经是这天地间最强大的种族。
可现在，一个被永无止境的打压，龟缩四海不得出。
另外一个更惨, 直接被灭族，于天地间销声匿迹。
不过姜林也知道, 这个时候的天道, 讲究留一份生机。
也不知道凤凰一族的这一线生机会出现在哪。
但是不管在哪，姜林都能肯定, 如今天庭那群, 王母出行充当苦力, 天庭宴饮沦为舞姬, 还得同龙族一起客串一道名菜的“凤凰们”, 肯定不会是凤凰族最后的希望。
姜林想到某种可能，皱着眉头对帝乙说道：“既然如此，陛下, 你现在需得多做防范了。”
作为一名政治嗅觉极为敏锐的帝王, 帝乙也想到了某种可能：“你是说, 殷商可能会出事？”
姜林点头。
他可不会忘记，这是一个神话世界。
纵观正常的历史上, 每一次王朝更替, 几乎都伴随有各种天灾人祸。不少励精图治的末代皇帝，都败在了运气上。
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 才会想着反抗。
正常的世界，天灾只能说运气差。
那么这个世界呢？
如果天庭要坏殷商气运，就如同之前的陈塘关一样，随便来个三年大旱，或是其他自然灾害。
于这些神仙们而言, 不过是挥手而就的事情，可对凡人来讲，就是灭顶之灾。
“哼！”帝乙冷哼一声，“天庭岂敢！”
他负手而立：“天庭若真敢插手我人族之事，祸我百姓，我定一旨诏令，拆掉王朝所有神庙！”
“天地之间那么多仙神，重新敕封一批，不就行了？”
姜林：“……”
他顿时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在别的世界待久了，差点忘了，现在这位可是人皇。
是个能和玉帝叫板的猛人。
再一想，天庭当时，可不就是这样做的？
天庭成立之前，天地之间，神仙和凡人的界限还远没有如此明显。
人间部落征战，可以召集各路神仙帮助自己。
后来人间一统，天庭建立。
玉帝和王母分封神职，所有听话的，愿意听从天庭差遣的，得了敕封，得封正神，配享神庙，得人间香火。
其余不愿听天庭调令的，如风伯雨师这些，便被抢了神职，在山野之间做个闲云野鹤的散仙人。
如今这群正神，同后来的封神榜上的神仙又不一样。
封神榜上的“正神”，都是死后真灵封神，说是封神，实则被封神榜禁锢，终生再无寸进。生死被操控，让干嘛干嘛，白给天庭打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