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不保夕与平淡日常是不能兼容的两组词汇,可他们在这座城市里达成和谐共生,去东京签约时他才意识到,只有横滨是特殊的。
为了减轻精神上的压力,市民不得不拉粗神经,漠视、淡忘很多事,由此才能在或许下一秒就死在炮火中的生活中,寻找到稳定情感的锚。
出警署时天还亮着,进入四月后,白昼越来越长,他今天是晚班,搭档是一如既往吵嚷着的中村,他聊起今天死的山岸弥生。
“肯定是有预谋的狩猎。”他笃定说,“我听说有不少登记在案的异能力者都失踪了。”
“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就能在新闻上看见清水的讣告了。”
说起来,清水一郎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龙也面前了,【瞬间的炽热】进度缓慢攀升,目前已经到了【90/100】。
芥川龙之介也跟安和说过,浦岛会的人将他留到最后,希望将他卖给某人。
走进医院前,喋喋不休的中村终于被吸引住了。
“哇,那家伙好酷。”他小声说,“腰间别的是□□吗?”
安和龙也看去,只看见端正到稍显严肃的五官,与一头富有棱角的银发。
像是月夜下柔顺的银狼毛。
第14章 少年相处准则
“昨天上午11点41分,都筑区衡山街道濑户八百屋外再现一起惨案,死者为72岁的独居男性宏村尚树……”
“本案是继岸山弥生后出现的第三名受害人,可以确定,这是有预谋的针对异能力者的犯罪活动,犯罪动机尚不清晰……”
“……警方一定会竭力调查,还横滨市安定幸福的生活环境。”
老旧电视屏幕上的雪花一闪而逝,画面由打马赛克的呕吐物壮肉沫转为女主角吹拂着海风的晨间剧,安和龙也感叹似的说:“最近真不太平。”
与谢野晶子面无表情地喝牛奶,为补充营养,龙也给她准备丰盛的早餐,摄取蛋白质的牛奶与富含维c的水果是必备的。
今天是周末,龙也不用去横滨医院上班。
“小银跟我说,你的腿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跟外科的医师打听过,你这种情况比起按摩还是复健锻炼更重要。”
他拉开窗帘,户外灿烂的阳光直射龙也,让他不由眯起眼:“一起出去走走吧,晶子,横滨公园的郁金香都开了哦。”
“有力气在凌晨三点溜出去买小豆汤,不可能走不到街心公园对吧。”
与谢野晶子的身体,与其说是在日复一日的食补与疗养下康复,不如说是一夕间回到了完美状态。
她用了异能力“请君勿死”。
与谢野一直有这样的打算,无论如何,收留自己还请来小银的安和是个好人,可他身上似乎没有特殊之处,即使受到芥川龙之介与中原中也等人的爱戴,他肯定是斗不过森鸥外的。
她偶尔会沉默着思考,当时逃出来有什么用?下一步该做什么,怎样逃过森鸥外如影随形的视线,是不是干脆放弃抵抗,回到他身边更好?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牵连另一个好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与谢野终于下定决心,用生锈的钝刀将自己重伤,趁着夜色偷偷摸摸逃走。
“是想出去散步吗,晶子?”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好孩子要躺在床上睡觉。”
这个时间段的与谢野晶子还处于自闭状态,跟未来意气风发的模样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被戳穿后也不气馁,躺回床上,等待下一次逃跑的机会,哪里知道今早安和龙也就放了颗大雷。
“不行。”她小声却坚定地说,因说话太少,嗓音低沉又沙哑,就像是生锈铁片滋啦滋啦地锯圆木,一些词汇也说得不甚清晰,“会被森鸥外找到。”为了提高安和的警惕心她不得不把尘封的过去扒出来,“他,是个非常恐怖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她磕磕绊绊叙述了森一手主导的不死兵团计划,还有他对自己的逼迫。
安和耐心地听完,同时补全来龙去脉,比如足以让森发现与谢野异能力的强大情报网,她珍视之人崩溃自杀的真相,还有森对她毫无人道的利用。
结合与谢野的精神状况与她温柔的性格,都可以推断出来。
想到这,安和爱怜地叹口气,对未曾谋面森鸥外的不满越发严重,如此乱暴的培育手段,对心性坚韧的孩子还好,稍有点脆弱,就会像暴风雨中东倒西歪的小白杨,被劈天的闪电干脆截成两段,再也没有生长的空间。
不懂得珍惜的话,就要让给更有眼光的鉴赏者。
打定主意后,安和打开人物面板,攻略白濑都送了礼包,芥川兄妹自然不可能没有,先前思考究竟选哪项,一直没拆。
新礼包叫做【隐藏身份选项卡】,安和龙也的身份就像是乏善可陈的npc一样经不起推敲,过去在哪里上学,有什么朋友,统统没有交代,他之前想着是否可挖掘的过去线,攻略芥川后主动送上门来。
【a: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私生子】
【b:福泽谕吉的师弟】
【c:种田山头火的学生】
种田山头火的资料比福泽谕吉好查些,在2000~2008年,曾任东京警署的最高责任长官,之前是内陆省的武官,2008年之后销声匿迹,总体说来,他代表着警视厅一方的正统势力。
福泽谕吉背后或许有料可挖,就目前看来是让森鸥外忌惮的独行侠。
安和龙也毫不犹豫地选了c。
资料卡化作金色的齑粉,凭空消散,安和的老人机上静添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隐晦地勾起嘴角,无视与谢野晶子的惴惴不安,展开二手轮椅。
他强硬且温和地说:“晶子只要考虑如何让自己身体恢复好就行了。”
“至于其他,都是大人的工作。”
……
做出选择后,金色的粉末一路向上升腾,无声无息地扩散至世界的边角,与整座横滨做对比,变化是微乎其微的,但就像是煽动的蝴蝶翅膀,一段回忆,一个崭新的身份,都能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接到种田长官的电话之前,福泽谕吉正在听横滨警局的局长夸夸其谈,他叫大友直人,肥硕的身躯与脸上油光发亮的下垂肉像极了漫画中的混蛋警察,福泽谕吉听他三句中夹着两句自夸、毫无逻辑的描述,心情越发糟糕。
找丢与谢野晶子后,他就没出横滨,留在这儿的原因很多,最初是厌恶森鸥外的不死军团计划,解救精神濒危的少女,在看见披小黑斗篷,尾巴似缀在森鸥外身后的江户川乱步后,理由便多了一个。
——我就不该去买红豆年糕。
“请务必协助我们追查凶手,事关源议员能否连任……”
“……如果是黑手党做的,也要让他们交出替罪羊才行。”
大友局长还在喋喋不休,福泽谕吉的思维却拐到爪哇国。
“滴滴哒、滴滴哒——”
手机忽然响了,大友不满地看眼福泽,又在对上他严厉的视线时惺惺扭头:“您先去接电话吧,要有大事耽误就不好了。”
福泽直起身:“失陪。”
他穿过警局富丽堂皇的大门,对面就是开阔的横滨港,徐徐的海风扬起宽阔的袖口,鼓胀得像只塞买的麻袋。
“种田长官。”
“……咳咳。”上个月染的风寒还没好透,种田先咳嗽两声,随即询问,“与谢野晶子的下落找到了吗?”
委托他追回与谢野晶子的正是种田山头火。
“还没有,”福泽谕吉说,“森鸥外也没找到她,横滨的出入口一一排查过,人还在港北区内。”
港北区是横滨最混乱最贫穷的地区。
“异能者碎尸案有进展吗?”聊则聊着便说起福泽谕吉眼下的任务,他是出色的保镖、前刺客、委托人,厅内的高官超过半数都跟福泽谕吉打过交道,怕是知道横滨警局的无用,坐镇东京的藤原警督直接找种田当中介人,委托他找凶手。
人集中在横滨还好,可谁能确定凶手不会到都内?
他不含糊地汇报起来:“首例登记异能者的失踪事件是3月15日,贫民窟内的无id者在12号时就出现了失踪现象,可岸山弥生的死亡是在四天前,警局法医对碎肉进行检测,从她遇害至发现只间隔三天。”
“时间跨度挺长……”
“另外。”他停顿说,“贫民窟内有新型毒品/在流传,有人称,大量服食后有很小的概率出现异能力。”
“什么!”种田山头火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福泽谕吉听见椅子猛被推开的滋拉声,“消息属实吗?”
“不确定。”他沉稳地说。
异能力者的失踪、新毒/品的出现,还有人造异能力的传言……,种田伸手按压太阳穴:“我明白了,如有需要可以直接致电给我求援,异能特务科随时待命。”
福泽谕吉毫不客气地“嗯”了声。
“以及。”种田犹豫片刻,还是爆出一串数字,“紧急情况下,可以拨打这通号码。”
“他说过自己想去横滨,你的话,应该会愿意帮一把。”
……
横滨公园是日本历史最悠久的西洋式公园,建筑之初曾是整座城市的骄傲,到今天,那不和不洋的茶亭遗址,圆松柏并大理石喷泉的景观则成了旧时代的产物,除了来享受阳光的老人,拍摄郁金香花田的游客,还有海湾明星队的死忠,少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