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圣神端正了坐姿，又将身上衣物都整理完毕，路西法这才跪立着到他身前，抬着眼睛看他。
“圣神摸我头发了，我都感觉到了，这意思是不是您不生我气了？”
“吾……”上帝抿抿嘴唇，迟疑了一下，才懊恼地说：“吾那只是习惯的动作，你继续反省，在离开圣城之前不要与吾说话。”
噫，简直是油盐不进。
路西法怕自己再说出什么话来，又惹得圣神给他禁言，心里百爪挠心，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哎，难受的紧。
再看他家圣神，已经披了一身的圣光，挥手便开了圣殿的门。
门外，米迦勒和拉斐尔二人，正恭敬垂着头，迎接世间的最高神明。
在拉斐尔的身后，昨天救过的少年，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衣，人也不似先前那般惊恐，此时正好奇得望着门内。被路西法黑色的眸光扫过，神色一怔，又赶忙恭谨地垂了脑袋。
“米迦勒，带路。”上帝开口。
后迈步出了门。
走到一半，又记起自家小崽子，回身说：“路西，你就在此处，勿要跟来。”
路西法：……
说起来，之前在七丘城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被圣神无情地丢在门外。
想过去抱住神的袖子撒娇，讨个伴在神侧的准许，又耐不住门外那么多人看着，不敢随意崩了神的人设。
脚尖难过地蹭蹭地板，满腹委屈。
“好吧。”
小狼崽子可怜巴巴地说。
“那您早些回来，我有话要和您说。”
上帝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说：“待救治结束，吾自然会回来。”
神的声音，像是透过一片虚空传来，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同，但路西法还是从中听出一点点的无奈。
他拖着长音，回了一声“好-的！”
乖乖巧巧，又混混蛋蛋。
*
待米迦勒和一群天使都走了，整个圣殿只剩下路西法一个人。
他伸伸懒腰，又揉揉自己的膝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先前在圣殿外头跪了足足七个日夜，之后又守在神的床头，几乎也是没睡。饶是年轻气盛的他，这会儿也觉得有些疲惫了。
“真狠心，一点都不心疼我。”他坐在床上小声嘟囔。
再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身白衣的少年，正踟蹰着，站在门外。
“你怎么又回来了？”路西法问。
少年咬咬嘴唇，睁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望着他的神色还带着微微的怯懦：“我是……专程过来和您道谢的。听其他天使殿下说，昨天是您救了我，我……对不起，昨天醒来时，还骂了您。”
路西法“哦”了一声，轻快地说：“怎么，你现在不怕我了？我看你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是不是一边心里想‘这么个恶魔，怎么会救人’，一边嘴上和我道谢啊？”
少年显然被说中心事，当即一怔，讷讷地红了脸。
“也，也没有那么夸张……”
路西法“嗤”得一声笑了。
他看着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少年，沉吟片刻。
后舌尖响亮地嘬了一下上颚，像逗弄小宠物一般地，朝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勾了两下：“小朋友，你过来一下。”
少年：？
犹豫……
不敢动。
路西法：“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少年：“是圣城的大圣堂。”
路西法满意地点点头，还行，不算智障。
他懒洋洋地坐到床上，蜷起一条腿，又问：“那你知道刚才走出去的那几个，是什么人吗？”
“天使。”
路西法解释：“陪你过来的那两个，一个是如今的圣天使长米迦勒，一个是天堂最高阶的炽天使拉斐尔。至于这殿里走出去的……那是圣神耶和华。现在还觉得我会伤害你？”
瘦弱的少年，一边听着一边撑圆了眼睛，听到“圣神耶和华”几个字，更是惊得合不上嘴。
“还不快过来？我有事找你，别磨蹭着。”路西法说。
大剌剌的姿势，像个马上准备调戏良家少男的流氓。
少年这次没有什么犹豫，抬步便进了屋子。
圣神用来恢复神力的房间，自然比外面的气息更加纯净，少年一进来便觉得通体舒畅，整个人都放松了。
他拖着步子，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床前，在路西法的面前站定，问：“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
路西法看看少年身后敞开的大门，一个眼神过去，门便自动关了。
然后，他才和做贼一样，低声同少年说：“好歹欠我一条命，拜托你件事儿，不为过吧？”
少年没想到这位大魔王说起话来，如此平易近人。他连连摇头：“不为过不为过，您说。”
下一秒，就被这位一身黑暗之力的大魔王，整个揽着，坐到了床边。
少年：？？
惊恐！
“大大大人，您您这是……您强要我，应该不是拜托的意思吧！”
一句话说完，就被路西法给捂住了嘴。
他食指压上自己的嘴唇，朝少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乱说什么，谁强要你了？民间的画本子少看点儿，好的不学，脑子里废料比我还多。”
被说中心事的少年，尴尬地低了脑袋。
“你陪我演场戏，什么都不用做，就在我怀里看看书。”说完对着桌子一抬手，一本书就飞进了他手里：“拿着。”
少年怔怔地从路西法手里把书接过来，“哦”了一声，翻开里面的书页。
看见满本的希伯来文，密密麻麻占了整整一页，小声地嘟囔：“这是什么书？我不识字啊大人。您有没有好看一点儿的画……”说到一般，应该是记起之前路西法的话，最后“本子”两个字，说的极其虚弱。
路西法眼珠转了两转，直接坐到了桌边，手上一抓，黑暗之力就幻化成了一张纸莎草。
然后拍拍自己旁边的椅子：“来，我给你画！”
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这位魔王大人奇奇怪怪的。
“从前，有一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倾国倾城、貌美如花的绝世美男神！这个男神呢，养了一只小恶魔，从小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
少年：“大人，为什么男神要对一只恶魔这么好？”
路西法：“因为，这只小恶魔表面上是一只恶魔，但其实身体里住着一只天使，神看上了他善良美丽的灵魂，所以决定，做童养夫。”
少年：……
听起来这个神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要给自己养一个这么小的夫君吗？会不会等他夫君长大了，他都人老珠黄了。”
路西法一巴掌拍在少年脑门：“胡说，神怎么可能人老珠黄，好好看画本。”
少年：“哦”
面无表情。
虽然故事说的快，但画的很慢。
路西法的稿纸不知不觉，就画了一沓。身上穿着浅金衣服的神，和头上长了两只小黑角的小恶魔，在纸上被他画得活灵活现。
他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一边画，一边给旁边的少年讲。
正说得尽兴，圣殿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便听见圣神吩咐米迦勒的声音。
“加百列、乌利尔，你们维持好整个迦南圣地的结界。拉斐尔准备一下，明日随吾去埃及。米迦勒，点派一千万的天使军团，在埃及降雨之前，赶到埃及。”
接着便是每位天使的接令的应答声。
路西法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响动，看圣神这安排，大约是估计着，在埃及要与阿玛拉来一场大战了。
下一秒，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也是在这一瞬间，路西法突然搂在身旁的少年腰间，然后在少年讶异的目光中，将他挡在了身前，与门外的上帝隔绝开来。
他食指按在少年的嘴唇，做出个噤声的动作，用唇语和少年说：“别说话。”
然后，缓缓地将少年脑袋扣住，嘴唇就亲在了他自己的手背。
一边亲，还发出嗞嗞的声音。
嗯……若是单凭声音来判断，亲的真叫一个如痴如醉。
路西法一边亲自己，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响动。
他家圣神显然是被这一幕给刺激到了，呆愣了许久都没有动。等到路西法觉得自己快把手背给亲肿了，这才听见外面传来的……仓惶的脚步声。
再回头时，只隐约看见一个在走廊深处，几尽消失的背影。
路西法飞快得从椅子跳下来，急匆匆地叮嘱少年几句：“行了，出去吧！我画的东西别动！”
然后，一溜烟就追着上帝跑了。
*
路西法追着那抹极淡的圣光往外走。
一路追出好远，最终到了信徒用来做洗礼的约旦河旁。
这里，路西法记得。
当初的弥赛亚在此处洗礼，他和米迦勒在空中注视着的。而圣神自己则在那一刻，附身在圣城的神父身上，亲自为弥赛亚进行洗礼。
洗礼结束之后，路西法着实闷闷不乐了一段时间，说自己长这么大，也没让圣神亲自洗礼过，被一个人类抢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