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说着，手指碰碰刚才被路西法一剑插死，只剩一点细沙的荒地。
“这是什么可怕的魔气，只要碰上圣光之力就立刻变成飞灰。”他说着，转头看向一身少年气的路西法：“我有时走在路上都会害怕，会不会有一天你我也会被沾染。”
路西法“噫”了一声，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想太多，我们怎么可能会被沾染？圣神那么疼我，如果真这么危险，他肯定只派你一个人下来，把我在天堂护得好好的。”
被米迦勒勾住脖子，在脸上狠狠怼了一把。
“臭弟弟。”
*
再后来滔天的洪水就来了……
天上地下的闸口都被打开，自九重天堂之巅引出的圣泉水，带着强大的净化之力，在大地不眠不休地冲刷了一百五十多个日夜。
那一场历了百年之久的天地浩劫，才终于是被压下。
转眼，这个世界已平稳地运行了几千年，如今的世界，比之大洪时代，展现着更加勃勃的生机。
“圣神，大洪水前期侵染世界的魔气，是与阿玛拉有关吗？”路西法低声问。
上帝点点头，缓声开口：“那一战，几乎耗尽吾的神力……维持源源不断的圣光洪水，在邪气褪下之后，又将阿玛拉封回九重天堂之巅。吾用了整整一百年来加固封印。”
听着上帝徐徐道出当时境况，路西法只觉胸腔憋闷得难受。
因为在毁天灭地的大洪水过后，天上地下的生灵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些对神的敬畏与怨愤。
为什么要降下滔天的洪水？为什么没有尽早挽救世界？这世间生灵究竟犯了多大的错处，要近乎全灭呢？
而在后来，上帝以创世神力在人间显露神迹，以独自一人之力令山川复苏、草木再生，世界都在欢腾着庆祝之时……
圣神他独自一人，将自己关在九重天堂之巅的圣殿，倾尽神力，维持着这个世界的运行。
而当时的他，却以为圣神大概只是睡了几百年。
是了……
在洪水过后，耗费了一百年的时间来加固封印，神又睡了几百年。
再出来时，只云淡风轻地将路西法招呼圣座之前，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问他：“吾是不是睡的太久了，路西都要忘记吾了？”
圣神他哪里是睡的太久……分明就是耗尽神力，被迫陷入的沉睡啊……
可当时的路西法，仗着圣神的恩宠，一身的臭脾气，怄气地和圣神顶嘴。
“哪里是路西将您忘了，分明是您要把路西给忘了。”
现在想来，只觉满满地心疼。
他抬臂将上帝从背后拥住。就像一只护犊的大狼，恨不能把怀里的人整个圈进怀里，拼了命地护着。
“您现在的神力是不是还没有恢复？摩西先前同我说过，您是自封一半神力下到人间来的……您是不是神力只剩一半了。”
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懊恼：明明日日伴在神侧，却是对神的状态没有丝毫察觉……他总以为自己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早已是个成年的天使，也一直在为上帝做事，扛起天堂的责任。
到现在他才真切觉得，他太幼稚了，做事太不考虑前因后果。
他应该再成熟一些，再隐忍一些的。哪怕不能为神分担什么，也不该为他添堵。
一时间，路西法又记起先前圣神喝醉时，在他耳边说出的那一句，满是悲鸣的话……
“你这么不乖，我要怎么办……”
小狼崽子，怀里抱着他的圣神，手臂紧紧地箍着他的腰身，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抖。
“对不起……吾神，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会乖乖听您的话。”
上帝被他抱着，掌心轻轻拍拍他的手背，犹豫了几次，终于将他的手握住。
“没有，吾的路西很乖……是吾不好，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诺亚洪水，降雨40个日夜，洪水淹了150个日夜。
所以，上帝真的是因为害怕阿玛拉，想要躲避她才从离家出走的吗？不是的：）
上帝：不要妄图揣测吾的心思。
第26章 这圣地、这圣城
路西法从侧宅出来， 已是晚上。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星月的照映，这里像是被黑雾蒙住一般。
而雪， 还在扑簌簌地下着。
幻化成知更鸟的摩西， 见到路西法出门， 立刻迎接上前：“殿下。”他声音恭谨地说：“圣神可还好？”
说话间， 便见侧宅的门开了，身披一袭浅金绣衣的圣神， 正徐徐缓缓地跨了门槛出来。
路西法回身朝上帝露出一抹浅笑，说：“我去寻一趟米迦勒，您先和摩西在这里守着，待迦南局势稳定之后，再回来寻您。”
路西法觉得， 数千年前他和米迦勒能够在阿玛拉所掌控的地界随意行走，那么如今也可以。何况， 阿玛拉如今还没有完全被释放，只是少数邪气溢出而已，更不足为惧。
“殿下，请您小心……迦南一带， 似乎已经有了一些征兆， 不知米迦勒殿下有没有察觉。”摩西上前一步，担忧地说。
路西法“嗯”了一声，点点头。他望着远在东方的迦南圣地，思索片刻之后， 转头看向已经走到他身边的上帝， 说：“数千年前，邪气似乎也是从那里开始漫出的。”
上帝应了一声， 浅金色的瞳，随之望向东方黑洞洞的天：“迦南圣地的耶路撒冷，往上是天堂，往下是地狱。那片土地是离阿玛拉最近的地方，也是最适合她生存的地方。”
知道这一切的因果之后，路西法目光异常凝重。
“如果是和五千多年前一样的情况，那米迦勒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在大事上，他一向谨慎，没出过错处。”
说完，他转身，抱在上帝身上，在他耳边又蹭了几下，才依依不舍地说：“雅威，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路西都会站在您的身边，与您同在。”
说罢，脚下一点，便直直跃上了雪花飘飞的天空。
巨大的三十六翼在半空之中倏得展开，顿时，巨大身形遮住了整片庄园的天空。黑色的羽毛、伴着邪恶的黑暗之气，铺天盖地地袭来。
那是独属于三十六翼炽天使长的，战斗模式。
“殿下，您如今没有了圣光之力，要小心些。”摩西对着天空中的天使喊。
路西法摆摆手，后朝着地面打了个响指，话却是朝着上帝说的。
他说：“等我回来。”
尽管这天空阴暗，世界一片暗沉，但路西法还是看到了：在地上，小小的庄园、又小小的院落里，站在正中央，披了一身圣光的神。
像是冬夜里一把跳动的火苗，又像是黎明前的维纳斯星，悦目而耀眼。
他看见，那人长长的、飘动的银发，和宽大的浅金色的衣，还有衣袖摇摆间，一双葱白莹润、骨节分明的手。
在朝他，轻轻地挥着。
*
*
再次越过七丘城镇，这里依旧万家灯火。
跳出墙之外，则进入亚德里亚海的领域。在遥远的、泛着青白光亮的东方，就是圣城耶路撒冷。
飞过重重云雾，才飘出亚里亚德海没多久，雪便停了。
月光洒在幽深的海面，浪涛声一重接着一重，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大声。
待到了圣城，路西法直直飞向城中最中心的地标圣堂。收了巨大的三十六翼，双脚就落在了圣堂最顶端的尖儿上。
他隐了身形，人类无法看到，但只要有路过、在人间巡逻的小天使，见到他这么个煞神，立刻吓到整只天使都失控，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那位大魔头路西法，又来了！救命！”
“快去告诉加拉斐尔百列萨迈尔以诺米迦勒殿下，和弥赛亚殿下啊啊啊！”
“快，快去通报天堂！”
“大魔头又来了！”
路西法一声嗤笑，干脆坐到圣堂顶上，顺便在圣城巡视一番，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或者其他生灵。
正是黎明前夕，圣堂里烛火不灭 ，不远处的东方，一片鸦青。
他双目正在城中搜寻着，自圣堂顶上，火红的披风就降了下来：“怎么，又回来祸害圣城了？没找到圣神？”
来人正是米迦勒，刚一过来，抬脚就要踢在他身上，被路西法身子一挪，躲了过去。
他从圣堂顶上起身，站到米迦勒身边，提起圣神，眉梢眼底全是笑意。
“我当然是已经找到圣神了。”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这次前来，就是要传达神谕的。”
米迦勒怀疑地看向他，手指捏上他身后的黑色羽翼，抬手便拔下一根羽毛来：“啧啧啧，传达神谕？圣神没直接把你翅膀上的毛都给拔光？”
然后，捏着薅下来的黑羽，拉着路西法又坐回了屋顶，“说吧，这回又是跪了多少天？让我算算……从你离开圣城到现在，少说也有两三个月了吧，现在才敢出来得瑟，跪了两个月？”
路西法抬手就从他背上也揪了一根羽毛，“圣天使长米迦勒哥哥，你再揪我羽毛，信不信我从你身上十倍揪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