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唇瓣终于松了松,琥珀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说:“不会。”
眸子里全是认真。
换来小狗崽一声得意的哼哼:“最好是不会。”
*
上帝弯弯眉角,抱起地上拱着身子乱爬的小奶貂,准备进屋去。
走出几步,发现路西法似乎并没有跟上来。
回身便见,一身黑衣的天使还站在原地,正仰头望着主宅里燃着的烛火。
“你的床还没好。”上帝说。
路西法闻声回头,“嗯”了一声:“我又不是人类,没那么多需求。”
说完便展了双翼,准备继续飞回树上。
只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衣袖就被那只软白软白的小团子给咬住。
小奶貂眼睛微闭着,嘴巴上牙都没长好,就咬着他袖子不放。
不仅不放,还努力往回拽,生怕自己才长出的小牙掉不下去似的。
而一身白衣的人,正双手举着小软团子,一脸无辜。
见路西法看过去,又连忙垂了眸子,把小奶貂抱回怀里。
“你同我回房吧。”上帝说。
路西法噗嗤一声笑,指尖挑逗着奶貂软乎乎的小脑袋:“回房看着你睡?还是要我和你睡一起啊?”
上帝见他玩的开心,又把雪貂往他面前送了送,轻轻地开口:“和我睡。”
路西法指尖的动作一顿,鼻腔里发出一声浅浅的笑。正要嘲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那张小床根本就睡不下两个成年男人。
听见一声认真的、严肃的问话:“不可以吗?”
路西法抬头,难得在男人眼里,看见一种名为“倔强”的情绪。
“不可以吗?”
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回答,他听见男人又问。
他收了手指,直起身子。
“你……”
想说:你脑袋里想什么呢?当然不可以!
可是,对上那双倔强又认真的眸子,不知怎么的,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再开口时,已经换了一种态度。
“行行,你说怎么着,都行。”路西法说。
完全忘了自己昨天是如何抗拒这个人,又怎么一言不合就上树的。
“我才不是被那几个果子给收买的。”他默默腹诽。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法:那么多果子,只给我一个人吃,他是不是想毒死我!
上帝:………………(转身问盖盖)他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傻?
第9章 害呀,别生气嘛
侧宅其实没有很小,坐落在正中间的床也还可以,毕竟是神院里的侧宅。
路西法脱了外衣,躺在靠窗的一侧,睁眼便能看见外面静谧的群星。
而上帝则躺在与他相隔不过一个拳头的地方,丝丝缕缕的花香自他身上飘来。
路西法翻了身子面向他,果然只能看见男人,对着自己的后背。
“今天的味道倒是和昨天不一样了。”他说着,又往上帝身边嗅了嗅。
几乎立刻的,便看见男人脖颈上炸起的小绒毛。
路西法坏心地往他颈间吹了几下:“觉得冷吗?雅威。”说完,指尖轻轻地,扫过他炸开的毛孔,低声打趣:“你的寒毛竖起来了。”
上帝转身,“啪”一声打掉颈边不安分的手,眉头微微蹙着:“别闹我。”
路西法鼻尖里发出小小的轻哼,单手托在太阳穴,好奇地问:“我昨天差点把你给弄死,你怎么还敢让我躺你床上?”
他怕自己描述的不够可怕,拈了手指放在唇边,轻飘飘吹了口气,说:“咻一下,你就魂飞魄散,从全世界消失了。”
上帝的目光从路西法面上,缓缓移到他的指尖。沉吟了片刻,才徐徐开口:“但是我并没有消失。”
他说:“我并没有感觉自己受到死亡的威胁。所以,我觉得没有关系,也可以原谅你。”
说完,又怕这样会对路西法产生不好的引导,忙补充说:“但是路西……法,假如我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你就永远都不会被我原谅了。”
“不只是我,还有其他任何生灵。一旦他们因为你消失了,你会永远得不到,那个被你伤害的人、的原谅。”
路西法不耐烦地翻身,背对向他:“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真想弄死你。也就他,怕我犯错,傻唧唧地接我的鞭子。被伤到了,还一直生我气,到现在都对我爱答不理的。”
从刚才误伤了圣神,他就一直觉得委屈,也有一点点难过。
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毕竟圣神,从没不信任自己……
明明连雅威都看出自己没那么坏。
路西法自己闷闷不乐地瞎想,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温和的:“睡吧。”
听起来像在哄他。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拉拉身上的薄被。
*
顿时,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黑暗中,只剩窗棂泻出的月光和星辰。
木笼里,小雪貂不安地扭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上帝睁眼许久,待身旁天使传来均匀的呼吸,才眨眨眼,抬手轻轻落在他的发梢。
许是这感觉太过熟悉,睡梦中的路西法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小的叮咛。翻身,顺势在他掌心蹭了蹭。
上帝一愣,继而柔和了眉眼。琥珀一样清澈的眸子,在星月流泻的黑夜里,泛起浅金的光。
他动动手腕,在路西法脑袋上轻柔地摸了摸。
小狼崽子又往他身前拱了几下,直到脑袋都埋进他颈窝,才呢喃着叫了一声:“吾神”。
*
西法睡醒时,上帝躺过的地方早已没了温度。
窗外阳光未盛,只有泛着鱼肚白的天空。上有几片云彩,透着粉色的霞光。
屋子的角落里,传来吱吱的声音:是那只小奶貂正缓慢地、摸索着蠕动。
他起身下床,抱起雪貂的木笼,抬步便出了门。
外面,上帝那放了乱七八糟东西的小篮子,正正地摆在木桌上,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院子里静悄悄的,几只小鸽子踩着悠闲的步子,四处啄食。一大一小两只黑脸羊,正低头安静得吃草。
路西法打了个哈欠,懒懒得把小奶貂从笼子里放出来。
小家伙踉跄地伸出小尖爪子,鼻尖抵在草地上,一边嗅闻着,一边朝两只羊的方向缓慢拱去。
路西法对着小白团子看了一会,揉揉它已经有些浓密的绒毛。
抬头,暗星般的眸子里,映出远处起伏的山峦,和霞光晕红的天空。
山河静好,人间朝暮。
啧,难怪圣神要抛下整个天堂,跑来这里来。
路西法心想。
*
推开门上藤蔓,路西法懒散地出门,准备到处逛逛。
走过吱吱悠悠的竹桥,便惊起此起彼伏的蛙声一片。
这里虽是人间,但上帝的设计却和圣殿如出一辙。
同样门前一片水域,同样有清澈的溪流,环在房子两侧。
路西法沿着溪流一路往松林深处走。高耸天际的伞松,随着溪流的深入,逐渐变得稀疏。
低矮的灌木和青草丛生。
蓝白的小花,在大片的绿植里、星星点点地点缀。
密集的绿植,恰恰好,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像是故意将前面与这里隔开似的。
路西法抬步继续往前走走,稀疏的鸟鸣,时不时响在耳边。
有清晰的水声,自不远处传来。
哗……哗啦……
越来越近。
那声音,像是一只戏水的人鱼,哗啦啦地在水里摇着波、摆着尾。
然而出乎意料的……
当他拨开遮挡视线的最后一丛青草,看见的却并不是什么人鱼。
而是……
泡在瑟瑟湖光里的雅威。
这是一湾不大的湖泊,自台伯河引来的河水,绕过庄园半圈,而后积聚到此处。
只穿了一层薄薄里衣的男人,正泡在湖中。
湖面遮了一层细密的香石竹花瓣,男人埋进湖里的身子,在波动的水光里,影影绰绰。
清澈的湖水,源源不断地自岸口溢出,顺着青草与繁花铺就的台阶,徐徐缓缓地向下流动。
柔和的水波,一层又一层淌过石阶,最终冲撞在青石林立的海岸线,汇入蔚蓝深邃的第勒尼安海。
上帝察觉到一双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登时一僵。
一身寒气,像是凛冬一般,迅速自湖面泛起。
这世间,还没有谁胆敢窥视神的身体。
正要发作,便听见一声尴尬的咳嗽:“你这一大早……还挺享受的。”
听见声音的瞬间,那股凛冬般寒气便立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湖底结了冰丝的水草,随即融化开来。
草叶舒展,随着水波轻轻缓缓地摇摆。
上帝身子往下沉了沉,待湖面的香石竹将他整个身子都挡住,这才开口,问:“你怎么过来了?”
路西法干脆凑到湖边坐下,随手便从水里捞起几片花瓣,放到鼻尖嗅了嗅,说:“难怪身上味道变香了,原来是泡花浴泡的。”
转头看见男人几乎整个身子都进了水里,笑着打趣:“藏那么严实做什么?你昨晚睡的时候,不也穿成这样?有什么好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