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美丽的颜色,踏碎风霜,来到世人的眼前。
半梦魇用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人类少年,从无数‘现在’所存在的事实里,看到了这个人的未来。
然而,少年比梅林想象中还要迫切的多,甚至没有留给他感叹的时间。
“捡回来……?”少年顿了片刻,“我明明记得是在跟太宰聊天……难道?”
“是的。”梅林半垂下眼眸,点头肯定道:“你睡着了。”
“不要忽视了劳逸结合的重要性啊。”花之魔术师对着少年露出笑容,伸手抚摸他的发顶,在少年停留的目光里念出了曾经的称呼:“my lord.”
少年还在那一声‘my lord’中愣神的时候,头发已经被得寸进尺的梅林揉的乱七八糟了。
“住、住手!发型要乱了!”反应过来后,立夏甩开梅林的手掌,慌乱的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或许是源自于梅林本人的恶趣味,立夏发现无论再怎么整理,头发都会变回被梅林揉的乱七八糟时候的样子。
他顶着鸡窝头瞪了一眼幼稚的冠位网骗,偏偏始作俑者还用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着他。
“……用幻术做这种事情也太大材小用了吧?”少年抱怨着梅林的恶趣味,“总之,玩闹先告一段落吧。”
立夏的神色沉静了下来:“梅林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虽然梅林这个人平时的言行举止总给人一种轻浮感,但是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不是毫无意义的,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出现在梦里的时候。
“虽然确实有事情,但是被这么直白的提出这一点后,意外的感觉不怎么样啊。”梅林一手捂住胸口,做出一副心痛的样子。
立夏一边看着他演,一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不说的话就快让我回去啦!”
“好吧。”梅林看着少年脸上显而易见的迫切,神色一敛。
现在的他,变回了那个深不可测的,亚瑟王的宫廷魔术师。
“立夏。”没有‘御主’这一类的称呼作为前缀,梅林干脆利落的念出了少年的名字,他问道:“你喜欢乌鸦吗?”
“乌鸦……?”少年神色放空了一瞬,他不明白梅林为什么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
而梅林……似乎也并不打算解答少年的这个困惑。
花之魔术师将手伸出窗外,向着温暖的风招手,“是的,乌鸦。”
短短几个字的时间里,少年听到了鸟类振翅的声音。
一黑一白的鸦向着塔内的他们飞来,在窗外悬停了片刻,落在了台子上。
它们温驯的蹭了蹭梅林还未收回的手掌。
梅林因为乌鸦的行为,变得……高兴?
立夏敢肯定,这不是他的错觉。
毕竟这位冠位网骗露出了他独有的,满脸红晕与愉悦的变态笑容。
这让少年脑后莫名发凉了一瞬,感觉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不待他细想,梅林的表情就恢复常态了。
“如何?它们很可爱吧?”花之大哥哥鼓动道:“是替一个人保管的哟。那个孩子他……不,没什么。”
少年略带困惑的看向了他。
半梦魇有一双好看的紫罗兰色眼睛,而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荡了一瞬,破碎迷离。
“现在,把它们给你好不好?”有点出乎意料的,立夏听到梅林这样问他。
少年沉默着思索梅林这么做的用意……很可惜,在对方毫无破绽的神色中,他无法得知任何有用的信息。
从梅林以往的行事风格来看,在这件事上,很可能有些什么别的用意与打算。
但是,立夏的直觉又告诉他——不可以。
梅林一直看着他,等待少年给他一个回答。
这样的长留的目光,同时也让立夏意识到,他停顿的时间……似乎有点太长了。
认识到这一点后,少年眨了眨眼睛。
他微垂下眼睫,遮掩住那片瓦蓝中近乎懵懂的讶异。
“……不好。”
是的。
这是少年的回答。
不只是对于自身直觉的信任度问题,还有另一个原因。
“梅林有说过是‘替人保管’吧?”立夏看着他,谨慎的说道:“既然做了这样的约定,就要好好遵守啊。”
“遵守约定吗?”花海近乎梦幻的宁静与馨香里,是半梦魇浅浅的叹息。
“我知道了。”随着这句话的尾音,黑白双色的鸦羽从少年眼前落下。
一场盛大的风暴。
乌鸦的羽毛取代了簌簌落下的花,在天空中凌舞。
少年人似乎嗅到了暴雪的气息,软松木的香气与冷雪扭成回旋的花样。
有些什么东西,在回忆里寂寂成灰。
星星,魔纹,目光。
光辉,疼痛,鲜血。
枪响,雷鸣。
白狼与梅花样的爪印,雪原上溺死的记忆。
在头疼欲裂里,他看到了鸦类的双翼——振翅翻飞。
梅林的笑容清爽又朦胧,象征着梦境的结束。
耳畔属于花之魔术师的声音愈发浅淡了下去。
“愿你前行的路上布满花之祝福。”似笑非笑的舒缓语调,似祈愿福音的魔咒,“这一次,请务必打出皆大欢喜的HE结局。”
“——my lord.”
高空坠落的失重感瞬间从心脏处漫延开来。
少年看到自己从‘塔’上掉落。
窗口处梅林笑着挥手的身影愈发遥远,他这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被梅林扔下去了。
可恶!那个怪力剑圣!!
这么熟练的手法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可恶的臭男梦魇……
少年眼中的花与塔,渐渐模糊迷离。
“──你这样,对他来说真的好吗?caster.”在词句落下的尾音处,与立夏的嗓音有些相似的声音响起。
背光的暗处,那人拉了拉自己的帽檐,将一双金色的眼睛盖了彻底。
“那么,遵守约定走到最后就是正确吗?”花之魔术师留给了法国英灵一个背影,“他的梦,要醒了。”
梅林模糊了梦的界定,所以能够将睡梦里的人类少年拉入星之内海。
于梅林而言的真实,是少年人的梦。
梦醒了,就会回去人类的世界。
与此同时,岩窟王感受到了牵扯的力量,他会随着立夏此次睡眠的结束而离开这里。
因为这不是梅林的梦,也不是他的梦,而是那个人类少年的梦,也是他自己要去走的路。
“……别在不正确的时间做多余的事。”岩窟王警告道。
当告诫说完的那一刻,那个身穿礼帽披风的青年消失了。
塔里又只剩下了梅林自己。
他看着妖精乡一成不变的风景,微敛双眸。
“那可不是什么多余的事啊。”洁白的鸦落在了他的肩上。
叹息徜徉在风里,即使对方已经不在这里,梅林依旧念出了那个称呼。
“Avenger……”
—
“——都给我醒过来!!”响起的女声里带着怒气。
立夏感觉有一沓纸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噫啊啊!”五个人‘噌’的一下,从地板上蹿了起来。
走廊里瞬间响起了他们的鬼哭狼嚎。
作为鬼嚎主力军的立花和太宰,分别抱住了立夏和玛修,边干嚎边瑟瑟发抖。
但是,这一次……少年罕见的,没有将目光分给他的友人。
他看向那位有着白色长发的漂亮女性,目不转睛。
那个人看起来并不亲切,甚至摆出了过于严厉的姿态,令人感觉难以相处。
但是,让人怀念。
温暖的笑意。
没有恶意的注视,全然开心的情绪。
在对人的情绪感知上十分敏锐的女性,在这样的注视里怒火下降了一节。
但是……
她眼睫微垂,收敛起眼中的情绪。
“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色长发的女性叹了口气,她抬起手,用手里卷成筒的文件指着他们,“为什么我只是离开了一段时间,迦勒底就开始出现聚众摸鱼的情况了?”
“我可不记得迦勒底允许招入半吊子水准的人!”
“太宰就算了,他那些前科……啧!”她嫌弃的抽了抽嘴角,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而后她将视线扫过迦勒底唯二的两位御主,继续道:“新来的49号御主,藤丸立夏对吧?”
“……是。”少年在对方的注视下,久违的有了紧张感。
“我知道你。”白色发的女性如此说道,而接下来,她的言辞陡然尖锐了起来:“如果一直抱着这种半吊子的觉悟还是趁早回去——当然,不只是你。”
她目光一转,像刀那样,冷冷划过立花的头顶上方。
“是你们。”她说道:“不要以为你们就是迦勒底的最终选择了。趁最后的时间没有到来,完全可以在间隙中,从全世界广范围内招收新的[御主]。换而言之,你们并非是必需品,认清这一点。”
“那、那个……”玛修开口,想要向她解释些什么:“因为前辈们的睡脸让人很安心,所以不自觉的就——”
“这不是偷懒的理由。”她看着玛修,终究还是放软了语气,“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