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女人没有回答,她眼中只有小男孩,手指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照片中小男孩的脸蛋,小小的人还穿着昨天新买的牛仔背带裤。
她想起今天出门时候儿子抱着自己大腿哭着和自己告别,可怜巴巴的哀求:“妈妈,妈妈,你要早点回来啊!”
女人冷静的克制着,但是她整个心都要碎了。
过了很久,久到青年手中的卷烟都变成了苍白的烟灰,女人才回过神来,沙哑着说:“我能做什么?”
“账本。”
“你以为他会把账本放在我这里吗?”女人轻声反问。
青年说:“我是说,你的账本。”
女人这才抬起头,认真的审视着这个年轻的探员。他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温和,蓝色的双眼如同蔚蓝的大海,外面鹅黄色路灯的光亮映照出他脸侧绒绒的汗毛,肌肤仿佛透明。
他太年轻了,年轻的让人直觉怀疑他FBI探员的身份。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这个青年手里有她儿子和母亲的生命。
小人物从来就带着悲剧的色彩,每一场戏剧里都是不起眼不重要的道具。
Delia想起那些意外得知真相的女孩们过来嘲笑她,说她是墙头草,说她可悲可怜可叹。
面对这样的指责,她没有说话,就像去指认那些女孩的尸体的时候,她保持着同样的沉默。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生活已经这么艰难了,她想要的,只是和家人活下去而已。
那些年轻的女孩子,根本不懂,风这么大,墙头草从来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我可以给你,但是,”Delia说,“我要先看见他们的尸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青年虚伪的轻笑了一声,说,“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人,任何审判和执行都应该出自联邦法院。”
“那你能做到吗?”
“能。”
第66章 第 66 章
Reid眼前突然出现了蓝色的光影波动,随着焦距被不断推进,那个在浅海中翻滚的鲸鱼越发的清晰。
博士迷茫的环顾四周,暴雨导致了光线的折射,自己整个人仿佛被半透明的光晕笼罩,隔绝了所有的水汽。
Reid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海滩,他无法动弹,只好将视线重新转回到那个鲸鱼的身上。
它还是一个幼崽,似乎被突然的狂风冲到了陌生的海滩,惊恐的翻滚着,张着嘴尖叫,但是远处的鲸鱼群越来越远,它们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个挣扎呼救的同类。
或者它们根本听不见。
Reid突然想起《自然》杂志中介绍的那个名叫Alice的鲸鱼,它发出的频率是52赫兹而正常鲸鱼是15至25赫兹,所以世上没任何鲸鱼能听懂它,它没有鱼群,没有同类,它唱响二十年的鲸歌无人应答,只能寂寥的在冰冷的北大西洋回荡着。
金闪闪的光束穿透乌压压的雨云照亮黑色的海面,那条狂躁的鱼突然安静下来,像是听见了远处天际的召唤,鱼鳍在雨雾中扑动,然后那个像山一样的躯体破水而出。
Reid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年幼的鲸鱼轻盈的腾空而起,像一只有知觉的灵兽旋转之后调头,缓慢的逼近站在沙滩上的自己。
它游走的实在缓慢,Reid看见沉重的空气像是海水一样泛起波浪和水纹,过了很久,鲸鱼越飞越低,在自己头顶掠过的一瞬间,忽的又像是获得了无比巨大的能量,它的头颅向前抬起,猛地朝着光线来源的远方飞去。
博士随之眺望,遥远处的那个孤山上,立着一个巨大的灯塔。
Reid抬起手,擦去脸上的水渍,腥咸而苦涩,像海水,像泪滴,像天上落下的雨。
那个神奇的光晕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大雨哗啦啦的下着,Reid全身湿透,但是他感觉不到寒冷。
他被那个可怜而弱小的鲸鱼幼崽吸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他不再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无法移动的双脚忽然能动了,他迈着大步追随着高空中的鲸鱼,步伐越来越快,心中的迫切越来越强烈,就好像,好像如果失去它,自己就会后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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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醒吗?”
“没有。”Campbell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的博士,轻声对着手机那头的Trace说,“医生说弹片再过两个毫米就将划破他的右劲动脉,不过现在血也止住了,伤口缝补好了,伤情,伤情算是有所好转吧。天啊,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吓得心跳都停了!”
Trace看着从匡提科赶过来的负责证人保护的同事们开车带走Delia和她的儿子还有母亲,他甚至还好心情的朝着那个羞涩的小男孩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对着手机说:“那个女探员呢?”
“谁?哦,哦,你说那个实习生啊。” Campbell捏了捏眉头,说,“她,可能这种枪战对她来说太激烈了点,刚开始的时候就直接晕过去了,现在在医院里还打着镇定剂,没醒。对了,老大呢?”
“怎么,你没看见他么?他接到通知就赶到医院去了……”
Campbell还没听完Trace说的话,全身肌肉猛然绷紧,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立起了所有的刺。他本能的转过身,看见Jacques就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满头的汗,面无表情,目光深沉而恐怖,穿过闪着绿灯有序运行的医学仪器,落在躺在床上的博士脸上,或者那个浅蓝色的氧气罩上。
“老大……你……哦,那个Dr.Reid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说他……”Campbell慌里慌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他哆哆嗦嗦的还想再说点什么,Jacques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他缓慢的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Campbell立马止住了嘴,他后退了一步,从Jacques的身后出了病房,然后将两扇门轻轻的关上。
医院走廊里的灯光苍白而刺目,Campbell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冷汗,整个背后湿漉漉的难受,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发现熟悉的胖女孩提着一个皮包坐在长椅上,眼眶红红的。
“嘿,Campbell,好久不见。”Garcia说。
Campbell木木的说:“哦,也没多久,去年,哦,不不不,准确点来说是前年,我们还……”
“哦,算了吧,Campbell,我就是打个招呼。”Garcia翻了个白眼,说,“Jacques让你去找Hotch,他们在警局等你。”
“喂!我好歹现在也是个正经的FBI探员了好么!你什么时候才能……”Campbell嘟嘟囔囔,看着昔日的同事脸上的哀愁,慢慢的止住了往常的斗嘴,迟钝的大脑终于意识到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叙旧时机。
他说:“好吧,我去找你们组长。Penelope,那个,那个,不要担心,他,你们的博士,医生说他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等麻醉过去,他就能醒了。”
Garcia僵硬的笑了笑,轻声说:“我知道,我们都知道,Campbell,我就在这里等他,你快去吧。”
外面正是日出时刻,城镇安静极了,居民们还在梦乡,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所有的建筑都笼罩在灰蓝色的烟雾当中,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不断刺激着敏感的鼻黏膜,Campbell使劲揉了揉鼻子,知道那是一辆雪佛兰和一个餐馆被两颗军用硫磺炸、弹轰炸燃烧殆尽之后残留在空中的灰烬。
他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愣了一会,犹豫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只漂亮的手卷烟和一个廉价的绿色塑料壳的打火机,这是刚到这里的时候那个Tim警长送给Trace,但是Trace没要,直接丢到了自己这里。
烟,是好烟。但是Campbell刚刚深吸一口就剧烈咳嗽起来,好像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他有些难堪的回避了周围路过护士惊诧的目光,将烟丢在地上碾灭,留下灰黑色的烟灰。
Campbell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的内疚越发强烈,他觉得槽糕透了,简直槽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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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上班时间,但是警局里几乎挤满了人,办公厅里每一张桌子前都有两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员轻声交谈,他们嘴里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眼睛却盯着坐在最中间的那群从匡提科赶过来的探员们和一个从未见过却自称为重要知情人士的检举人。
“现在只要抓住那个Tim Carter 警长,就可以收尾了。”外面还有一个端着□□四处逃踹的嫌犯,警局里人人自危,事态看起来严重极了,但Trace却没有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他甚至悠闲的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慢悠悠的对着BAU的探员们说,只是声音轻极了,Emily还是看唇语搞懂了他说的意思。
“但问题是怎么抓?那个牧师和餐厅一起变成了废墟,物证组的人都不一定能把他的尸体拼凑完整!”Morgan的左肘还绑着白色的固定支具,他气冲冲的站起来,低声质问道。
Hotch看了他一眼,对着Trace说:“你们有足够的证据吗?”
“他不一定只是走私军火,Hotch。”Trace站起来走到BAU众人的中间,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小组比你们早到了两天的时间,但是一直待在暗处调查,这个警局,怎么说,我不敢保证所有人都知情,但是超过一半的人都曾经参与过这种交易。Jacques那里有一个账本可以证明……不行,我们得找个安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