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ques端着水杯站了起来,一架直升飞机正好呼啸着离去,整个空气都被飞速旋转的旋翼弄得微微颤动起来,悬浮的雨滴在巨大的落地窗外摇摇欲坠,Jacques抬起头,玻璃窗上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女人模糊不清的倒影。
“Nat?”他转过身,看着许久不见的老友,她的手上提着一个滕柳编制的小篮子,里面装满了盛开着的鸢尾花。他接过篮子,发现浓郁的蓝紫色花叶中还藏着一瓶90年的帕图斯。
“酒是好酒,可惜,我不能喝。”Jacques稍显遗憾的说。
“我知道。”Natalie甩了甩棕栗色的长发,细小的水滴撒落空中,她说,“所以这个不是我送的。我只是顺便帮你带过来而已。”
“诶?可惜上面也没卡片什么的。”Jacques挑了挑眉,随手将篮子放在一张办公桌上,他拉开一张椅子,示意老友坐下,说,“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这动静这么大,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Natalie放下皮包,坐了下来,环顾四周,说,“我们那边也有一个,刚刚才送到上面,对了,你的小男朋友呢?”
“他叫Spencer Reid,Nat 。”Jacques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女士面前,无奈的解释,“他还在BAU,出任务去了。”
“哦,好吧,我知道。”说完这些,她突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猛然上前一步,拉开青年的衣袖,两颗金色的袖扣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敞开的袖口下是一块块青紫色的淤痕。
Jacques皱了一下眉,不自在的收回自己的手腕,说:“所以你过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些吗?现在可不是什么叙旧的好时机。”
Natalie瞪着青年,着急的质问道:“别转移话题,Jacques!这是怎么回事?嗯?”
她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冷静自持的高级探员重新变成了那个在叙利亚战场上沉默而偏执的女疯子。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就用力拉扯掉了Jacques身上穿着的防弹背心,雪白的衬衫扣子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但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们。
“这是怎么回事!” Natalie伸出手想要抚摸青年胸膛上的大片大片青紫的淤痕,但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来,喃喃的问道。
“没什么。”Jacques满不在乎的回道,大厅的中央空调让他感到一丝寒意,他拉了拉衣服,说,“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
“不要这样敷衍我,Jacques。” Natalie眼角微微下垂,显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但又很快收了回去,大厅清冷的灯光泄下来洒在她的褐色的长发上,Jacques恍惚中又看见了那个被自己拒绝的女孩儿。
Natalie说:“我知道枪弹打到防弹背心的伤口是什么样子,Jacques,你,你生病了么?”
“没有,我很好,Nat。”Jacques摇了摇头,轻声回答。
Natalie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打转的泪水活生生又被逼了回去,她原本想说和他分手吧,和我一起,我会好好照顾你,我爱你,没人比我更爱你了……可是,看着青年温柔而坚决的眼神,她实在不想再从自己所爱的人嘴中听到拒绝的话语。
过了很久,她只是轻轻的问道:“疼吗?”
Jacques微微偏过头去,看见窗外自己的队员从一架刚刚降落的飞机上下来,他转过头,回答:“不,不疼。Nat,Emmmmm,如果……”
“等一下,Jacques,我……” Natalie打断Jacques送客的话,想起自己的目的,突然变得有些为难,踌躇许久,才艰难的开口说,“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就,就是……”
“恩?”
“Jacques,最近有人在调查我。”Natalie快速的说完,迟疑了一下,又补充说,“可是我,我没什么证据,你知道,就是一种感觉。”
“调查你?”Jacques惊讶的回过头,皱起了眉头,又重复了一遍,说,“怎么样的调查?专门冲着你来的吗?你最近,有没有……”
Natalie神色郑重的摇了摇头,眼里满是疑惑,她轻声说:“不是冲着我来的,Jacques。可能也就这几个月吧,我发现家里或者办公室,都有人翻动的痕迹,他,或者他们,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手脚很干净,如果我没在叙利亚待过,警惕性没这么强,很有可能察觉不出来。”
“你最近有没有卷到什么案子里去了?”
“没有。”Natalie肯定的说,“Jacques,但是我感觉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我?”Jacques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说,“别闹了,Nat。我现在很忙,真的没时间听你的假设。要不这样,我在洛杉矶有个公寓,这几天你先住那里,在等我这边事情忙完了,我再去找你,好么?”
“所以,你是相信我的,对吧?”
“当然,我的小Nat。”Jacques张开双臂轻轻的拥抱了一下老友,笑着说,“我们可是曾经背靠着背一起战斗,从疯子手中夺下过炸、弹的朋友啊。”
Natalie轻轻的推开了他,脑袋有些懵,说:“我,我们从来没有在谁的手里夺下过炸、弹,Jacques。”
Jacques的笑容僵在脸上,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又笑了起来,说:“哦,当然,我是开玩笑的,你知道,我喜欢开玩笑。”
Natalie心想以前的你才不喜欢开玩笑,整天的面无表情,脸上的线条就像是岩石雕刻出来。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人么,总是会变的。”Jacques微微侧过身,他看见大门之外静静候着的Estrada。
Natalie当然也看见了,她顺从的站了起来,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那你那个小男朋友呢?”
“他当然也会变。”Jacques顿了顿,微笑着说,“但是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
Natalie冷冷的哼了一声,本来想说真的么,又或者别的质问,但是不知道怎么,也许是那双蓝眼睛实在是太富有魅力,一下子忘光了脑海中所有尖酸刻薄的话语,Natalie忍不住最后拥抱了一下青年,叹息:“不管怎么样,知道你还好,我就好了。”
Jacques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路上小心,过会儿我会把公寓地址发给你,钥匙都在门卫那。”
Natalie点了点头,目光在青年胸膛和手腕上流转许久,才转身离开。
第63章 第 63 章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男士香水特有的松柏木香笼罩了Jacques,他厌恶的皱了皱鼻子,移开一个座位,说。
青年原本温润的嗓音沙哑的不行,语调带着浓浓的疲倦。
Mueller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签署完的文件交给等候在一边的秘书,轻声呵斥:“不回来?等你把整个反恐部门都拆了吗?”
青年懒洋洋的打了哈欠,偏过头从FBI顶楼的落地窗向外望去,雾蒙蒙的雨点包围了整个世界,整个匡提科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好像这几天的慌乱和紧张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Mueller说:“William这个人太危险了,虽然现在你们是伙伴,但是往后只要你不能给他更多的东西,他就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你,Jacques,离他远一点。”
“我知道。”Jacques嘟囔着说,“至少他现在只是需要权利而已。他要往上爬,让自己手下的人再进一步,而我,需要把占着位置的那些人拉下来,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但是你总得看的远一点。”Mueller不满的大声斥责,“是的,Jacques,这次你反应的很快,预案完成的很棒,但是你什么时候能够把事情做得圆滑一点,锋芒毕露在这个世界上活不了太久,这个道理还需要我再教你一遍吗!你的组员们不需要一个杀胚而是一个成熟的组长!”
“可我所做的,不也是你希望的吗?”Jacques冷冷的说,“是谁和我说结果高于一切?那我这样做又有什么错?”蓝色的双眸中闪着厌烦和不悦,他说着说着,站了起来,拉开挡住一半窗户的黑色天鹅绒窗帘,冰冷刺骨的寒气随即从玻璃和墙壁的缝隙中渗透进来。
青年穿着不知道打哪儿来的FBI深蓝色的风衣外套,里面还是那件脏兮兮的看不出原色的白衬衫,牛角打磨的扣子两三颗已经崩掉,露出一小块苍白的胸膛,满是伤痕的皮肤之下是暗青色的血管,紫色的淤痕还没退去,如同在神罚之下惊恐扭曲的群蛇。
Mueller挫败的将手中的钢笔拍在桌子上,双手支着下巴,沉默的看着青年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背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Jacques两人之间的对话永远都会以一个人的不耐烦或者沉默结束,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外面的雨又开始哗啦啦的变大了,狂风夹杂着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防弹钢化玻璃窗上,Mueller 望着Jacques,青年瘦削的背影渐渐的和Louise重合,同样阴沉沉的雨天,他们蹙眉厌烦的看着雨点打落在窗沿边上,沉默不语。
这样场景在他的梦中反复出现,很多次他梦见那场漫天都是白色或者红色玫瑰花瓣的葬礼,如同死海一般的空气中扬着悠扬而悲伤的卡农,小小的Jacques躲在教堂的后面看着Louise,可那时候他的母亲已经拒绝和人说话,美丽的法国女人如同一枝枯萎的红玫瑰,呆滞的遥对着亡夫的墓碑断断续续的拉着大提琴,神色哀切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