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Jacques笑了笑,说,“我还有Co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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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gmund Freud曾说过,凡人皆无法保守秘密,就算口风严实也会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背叛的气息。
Jacques坐在一旁,看着Cohen按照自己事先写好的问题一个个的提问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士兵。他们有些还是新入伍的年轻人,什么都不知道,光是看着Cohen板着的那张阴沉的脸,就已吓得不行,双腿哆哆嗦嗦,问什么答什么。有些人却是老油条,即使Cohen将手、枪“啪”的一声甩在桌子上,依旧坦然自如,甚至还能对着一旁听审的Jacques说些调戏的下流话。
名单上一共二十八个人,等到最后一个人走出帐篷的时候,Jacques也完成了对所有人的侧写,当他们
准时将名单放到Cyrus的办公桌上的时候,刚好还剩下十分钟的时间进行抓捕工作。
Jacques累的说不话来,他靠着Cyrus办公室里唯一一张软椅呆呆的看着窗外,额头上和右肩胛骨的伤口被汗水浸湿一直没有换过,纱布和皮肤黏在一起。脆弱的胃粘膜在胃酸的刺激下如同烈火灼烧一般隐隐作痛,他摸了摸口袋里已经空了的药瓶,想了想,还是将那杯早已冷却的咖啡一口喝完。
等到Cyrus开门进来宣布名单上所有的人都已经逮捕,并按照Jacques的判断在那个村落里找到了丢失的贫铀弹的时候,飞机刚好也准时起飞了,巨大的机翼划过灰蒙蒙的天空,厚厚云层中透出的金色的光线照在未知的前路,房间里三个人看上去都疲惫极了,沉默着,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Cyrus将一份文件和一只破旧的宝蓝色钢笔扔到Jacques的怀中,沙哑着说:“签了它。”
Jacques翻开来看了看,冲着他挑了挑眉,大手一挥,刷刷刷的便签好了。做完这些之后,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个鲤鱼打滚从松软的躺椅中站了起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只要你想,现在就可以。” Cyrus无所谓的说。
“那就现在吧。”Jacques嘟囔着说,“哦,我不行了,我得去睡一会。Cohen,准备好出发了再过来叫我。”
“哦,好的,Jacques。”Cohen也是一脸困倦的样子,但还是使劲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她看着Jacques向着自己挥了挥手,“砰”的一声摔上了门走了。
Cyrus打了一个哈欠,对着Cohen说:“你也先回去休息一下,等这边准备好我让人去叫你们。”
Cohen被他轻柔的语调吓了一跳,僵硬着脸,点了点头,出去了。
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亮堂了起来,破旧的小楼下三三两两的分布着几个军用帐篷,远处停着四五辆装甲车。Cohen又想起那天晚上Jacques抱着自己一路飞奔,爆炸声从身后炸响开的情景。她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胸膛,那里面的心脏还在健康的搏动着,血液顺着每一次跳动产生的压强输送到每个细胞,Cohen愣愣的想着,自己明明那么健康,怎么却感觉像是缺氧一般难以呼吸。
她路过Jacques的帐篷,她知道青年就在那里面熟睡,但是自己就是无法克制的停下了脚步。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他还坐在自己的旁边,听着自己的审问,等换下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俯身过来,轻轻的提点着自己的审问技巧,Jacques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他那双迷人清澈的双眼倒影着全是自己。
别傻了,Chris。Cohen暗自对自己说,那是你的长官,那可是你的组长。
她又在原地停了一会,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Jacques掀开帐篷门帘的一角,刚好看见Cohen离去的背影,他眯着眼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坐回了椅子上。说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帐篷,其实就是监控室而已,连一张行军床都没有,Jacques只能将脚放在另一把椅子上,双手抱胸,阖着眼也不敢睡,静静的等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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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站到美利坚土地上的时候,已是中午的时候,烈日当空,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黏糊糊的发丝流淌下来,Jacques厌烦的扯了扯衣领,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点。
他几乎什么也没带,包里全是关于Jessie的机密文件和一台笔记本,身上一张银行卡一个硬币也没有,手机也还在Reid身上,不过还好大门口是自己认识的安保,好说歹说,Jacques终于被放了进来,他狠狠的做了一个深呼吸,迫切想要用中央空调的凉快将内心的燥热排解出去。
他打了一个喷嚏,缓慢的如同乌龟一般一步一步爬到公寓外,正准备掏钥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没有带这玩意。
“也许当初再坚持一下,说不定Reid就同意换成指纹锁了。”他软绵绵的靠着门,闷闷的想着。
也许真的太累了,再加上这两三天除了药之外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伤口还在疼,Jacques眼皮越来越重,他真的有些支撑不住,慢慢的滑了下来,蜷缩在门脚下,抱着自己的包,可怜巴巴的睡着了。
等Reid回来的时候,就看见Jacques整张脸红扑扑的,安静的像只小猫崽,窝在一个小角落里。他叹了一口气,开了门,小心翼翼的蹲了下来,将青年抱了起来。
“Spencer?” Jacques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咕哝着。
“是我。”Reid轻轻的回答,他拍了拍Jacques的后背,看着他迷茫的动了一下又深深的睡去,才微微笑了起来,将他放在床上。
公寓里的扫地机器人还在嗡嗡嗡的工作着,Jacques安装的智能感应系统在Reid开门的那一刻就开始运行起来,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Reid知道那是浴缸在准备洗澡水。
不过,Jacques大概是不会洗了。Reid心疼的碰了碰他额头上的伤疤,原本护着伤口的纱布翘了起来,露出绯红色的口子和黏糊糊的黑发。Jacques睡得熟了,脑袋蹭了蹭枕头,翻了一个身,整个纱布就掉了下来。
博士看着他的睡颜,鼻尖酸酸的,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有时候恨不得直接摇醒他,冲着他大骂一通,对他喊,问他你就不能多爱惜一点你的身体吗!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我会心疼吗!可更多时候,就只想这么轻轻的哄着他,然后告诉自己,Jacques太累了,让他睡吧,让他休息吧。
Reid安静的坐了一会,浴室里传来滴滴滴的电子警告声,才猛地惊醒过来。他去关了提示灯,从冰箱底层翻出急救箱,又回到卧室,一点点的处理起Jacques额头上的伤口来。
然而等到把他的衬衣脱了下来,Reid才发现Jacques的后背还有一个更大更深的伤口,就好像一把匕首从他的肩胛骨刺了下去,也许已经做过了最为基础的医疗处理,但是没有及时换药,纱布边缘已经死死的和渗出的黄色的组织液粘合在一起,Reid不敢扯下来,只好用小剪刀一点点的剪开,有时候力道没有控制好,粉嫩的伤疤撕开一角,刚长出的肉芽组织表面又渗出了点点鲜血。
而然就是这样,Jacques还是毫无察觉,一动不动。Reid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
等到所有大的小的伤口处理干净,又将他的头发粗糙的干洗了一遍,用厚大的羊绒毛巾一点点的擦干,已经是深夜时刻了。
Reid一只手搂着Jacques,半靠着床头,应着鹅黄色的小灯,看着另一只手里的《斯托达德演说集》。在看到“我们所有的痛苦都能的到安慰”这一行诗句的时候,胸膛上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轻轻的动了动,又蹭了蹭,接着深长而温热的气息透过宽松的羊毛纤维传达到皮肤上的神经。
“Spencer?”
“醒了?”
“嗯。”Jacques闭着眼睛又在博士宽大的胸膛上蹭了蹭,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愣愣的盯着昏暗的天花板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回家了。
他从枕头后面捞出自己的IPAD,刚已进入网站,整个屏幕都被Jessie Johnson那张虚弱的笑脸充斥着,最顶端用着巨大醒目的字体写着“新时代的女英雄”等等,诸如此类的标题。
Reid侧过头,Jacques脸上亮着IPAD的莹莹亮光,但整个人却无比的沉默,眼瞳像是澄澈的映出云影天光的湛蓝色的湖面,更像是一面孤独的印着世界倒影的镜子。
他不开心,Reid想。
“怎么了?”Reid看了一眼IPAD上面的新闻,是今天早上刚刚报道的那位反恐女英雄Jessie,她的死而复生点燃了全美反恐怖主义的熊熊怒火,总统的支持率上升到一个恐怖的数字,再加上即将到来的“911”纪念日,整个美国都处于一个极度紧张的状态。
Jacques平淡的摇了摇头,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翻动新闻,也没有去看亚马逊,直接关了IPAD,软软的靠在Reid的胸膛,不说话,像是喝了酒一般双眼里透出朦胧的醉意,表情寂寞而疏离。
Reid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是想要逗他开心一点,就放下书,努力的想啊想,过了很久,才开口:“嘿,Jacques,我上高中的时候看过一本漫画,一个日本的漫画。”
Jacques问:“讲什么的?”
Reid侧过身,搂紧了青年,将脸贴在他的脑袋上,说:“讲一个少年冒险的故事,我只花了一分钟就看完了,情节不连贯,就连对话也有很多的语病,但是奇怪的是,我就忘不掉。每天晚上我都会做梦,梦到自己也成为一个这样的人,抗着一把比人还要高的巨剑,大腿上帮着短枪,也许,也许还会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日本少女,我们一起穿过加勒比,去海天相交处孤立的那座城堡里屠龙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