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这才发现身后还有一个人,那是年轻的Jafferson。
他坐在小床上,低声的呢喃,像是允诺:“我不会离开太久的。”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乖乖的将凑到老师的怀中,仍由他环抱住自己。男孩安静的等待着,双眼却直直的看向天花板的一个角落。
Jacques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几十年前规格的监视器,看上去老旧极了,安静的一闪一闪的亮着红灯。
等他回过头来,猛然发现男孩的目光准确的落在自己的脸上,面无表情,嘴一张一合,无声的重复着什么。
他说什么?
精通唇语的青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男孩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皱起眉头,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呼吸开始变得缓慢而沉重,胸膛像是破洞的鼓风机,体内的氧气越来越稀少,Jacques紧紧的盯着男孩的眼睛,缓慢的退后,温热的脊背抵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潮气渗进骨骼,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到底,到底在说什么?
Jacques想不明白,冷汗从额头流下,发丝黏答答的蜷曲在脸侧,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努力的站直,可就连睁眼都变得困难,体内所有温热的血液和生命力一点点消散在黑暗的空间当中。
昏昏沉沉,Jacques忽的又想起那条死去的鲸鱼,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疲惫的解脱。
“……可能是车从路边翻下去的时候大脑撞到了什么东西,片子上看到了阴影面积还是比较大的。具体有什么影响,还得等他醒过才能确定,就以现代技术来讲,并没有什么好点的办法。”
“还有呢?”Jafferson俯下身仔细的替床上安静闭着眼睛的青年扯了扯被子,直到浅灰色的毯子盖住他的锁骨,才满意的坐回椅子上。
Clinton疲惫的捏了捏鼻梁,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我只是一个颅脑外科的医生,我只能对我专业领域发表一下态度,其他的,我只能说,就算他醒过了,还得面临阿片药物成瘾、肋骨错位的康复锻炼,还有以前一些旧伤的问题,当然,这些都还只是比较乐观的猜想……”
“你是说,他也有可能醒不过来?”
“或者,直接在睡梦中死去。” Clinton认真的说,“阿片类药物最危险的一个不良反应就是呼吸抑制,按照他现在的状态,我只能说,很危险。”
Jafferson只是低着头,专注的看着青年,目光温柔而热切,没有答话。房间就此陷入了沉默,安静的只有窗外的海风带着灼热阳光撞击玻璃的声响。
Clinton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他被押送到这个不知名的热带海岛上快要三四天的时间了,自己身边并没有计时的工具,他只能依靠自己生物时钟模糊的判断时间的流逝。他偏头看向窗户之外透彻的天空,窗角的地方浮着几朵白色的云,这种景象很少能在洛杉矶这种大都市里见到,但Clinton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想快点回家。
心中这样想着,嘴巴便不自觉的说出了口。
“回去?” Jafferson微笑着说,“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等你回去吗?且不说Robert MUeller,就光是那个BAU…….”
“可你答应过我!”
“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 Jafferson冷冷的打断医生的话,他瞥了一眼两鬓已经苍白的脑外圣手,又将目光转回到床上青年,又笑了起来,“你以为就凭你,在干了那么多龌龊的事情之后还能那么舒坦的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
“买卖器官,走私毒品,”他慢里斯条的反问,“那些钱花的难道就一点也不烫手吗?”
Clinton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巨大的恐惧从身体内部弥漫开来,他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结果在自己不知晓的时候还有一个人默默在背后收集着自己的证据,为自己扫清尾巴,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他无法不去想每个自己看着电脑屏幕上交易成功后一连串的数字开心不已的夜晚,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或者一堆人从某个视角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Clinton打了个寒战,他下意识摸上后腰的枪,然后才发觉早在上岛之前自己的手机、枪支、哪怕上衣口袋里的那支钢笔都被人搜走了,他惭惭收回手,又带着一丝辩解哀求道:“可我也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先生,你总得为我留一条后路,我还有两个女儿,我不能……”
“你不能什么?” Jafferson又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像是沟壑一般深刻沧桑,他像是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边,遥遥望着窗外海天相交的边际,说,“说实话,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医生而已,当初找到你,只是因为你离他最近,虽然麻烦点,但也可以容忍。可最近你实在太猖狂了点。”
他转过身看着房间角落微微颤抖的医生,温和的安慰:“不过看在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会就这么放你不管的,你尽管放心。”
医生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却还是惶惶不安,小心翼翼的说:“先生说的话我总是相信的,可我还有两个女儿在家里……”
“我知道。”Jafferson说。他轻轻拍了拍手,房门随之打开,四个强壮的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腰间鼓鼓的,气势昂然,目光狠戾,Clinton越发不敢乱说话,只能颤巍巍的看向Jafferson。
Jafferson理了理袖口,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在小巧的金色袖扣上一闪一闪,刺目极了。
过了很久,久到Clinton开始觉得小腿肌肉酸痛,汗水蒸发留在皮肤表面的汗渍黏答答的难受时,他才慢慢的开口:“送Clinton医生回去吧。”
“回,回哪?” Clinton扯了扯嘴角,像是哭又像是笑。
“当然是回家了,” Jafferson淡淡的说道,他抬眸,像个和蔼的老教授微笑着,“你的姑娘们不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吗?之后的事情我会搞定的,你不用担心。只是……”
“只是什么?” Clinton整个心脏都被提起,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
Jafferson渡着步子慢悠悠的走到医生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说道:“只是回去以后,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做了,钱这种东西啊,就算很多但是没有命花也是白费。”
“是是是,您说得对。” Clinton这才放下心,笑了出来,他慢慢的挺直脊背,好像又活了过来。
“行了,回去吧。”
看着Clinton 被几个雇佣军簇拥着走出房门,Jafferson缓慢的收起笑容,他厌恶的拿着帕子一下下的擦着手指,擦了五六分钟,觉得干净了,才又回到了窗前,外面的花园连接着广袤无垠的大海,今天阳光很好,海面微波粼粼,像是慷慨的上帝往人间撒了一把银粉。
Jafferson微微叹息了一声,Jacques最喜欢这样安静的大海了。
第83章 第 83 章
叙利亚的秋雨很冷,淅淅沥沥稀稀落落,路边的或红或褐色落叶黏答答的蜷曲在泥土之中,散发着微苦的腐烂的味道。
味道是无法描述无法说清的记忆,你不能写,只能闻,你得身临其境的去闻才能明白当时那些气味所代表或者想要表达的情感和意蕴。
所以在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Dean经常偷偷一个人从军营中溜出来,躲进附近的一个荒芜破败的公园里去,那里原本有很多的漂亮的观赏类树木,也许是因为无人打理,大多早已枯死或交杂在柏树、银杏中辨别不出来了,野草和不知名的杂树藤蔓坦坦荡荡的覆盖了整个园子,成为了雀鸟的乐园。
Dean就到那里去,什么也不带,静静点燃一支烟,就能舒坦的度过一个下午,或是短暂的一两个小时。时间虽然短暂,但却是他唯一可以稍微放松点的时刻,这个安静的去处从此就变成了他独享的天堂,没有硝烟,没有勾心斗角利益纠葛,一朵花或者一只鸟雀就能让他的心得到极致的熨慰。
所以一天他远远的听到清亮的口琴声时就停住了脚步,他看不见吹口琴的人,手却下意识的抚上枪套,可脚步动也没动。
口琴吹得很烂,音符之间断断续续,有些甚至还破了音,锐利的音色惊起安静寻食的鸟雀,扑腾扑腾的从地面上展翅飞起,瞬间消失在天空深处,Dean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谁!”一个女声厉声问道,接着便是清脆的上膛声响。
Dean先是暗暗为着干脆利落的上膛手法叫了声好,然后也没有出声,只是举起双手,慢步走出拐角。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Lindsay ,当然,那时候她还不是Lindsay Al-Assad的Lindsay ,她只是一个无意间闯入自己秘密基地的女孩,晨光朦胧还带着秋雨之后的雾气,她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外套着米黄色的粗线毛衣外套,长发上还落着一片小小的褐红色枫叶,像极了她的唇色。
Dean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女人,女人看一看他,嘴巴嘟囔几下,却也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枪。
他们都不知道如何开口,Dean觉得那种微苦的味道在鼻尖越发浓郁,深深渗透进入心脏,变成了一片朦胧的温馨和亲切。
过了很久,还是Dean先开了口,他伸出手,看向被女人放在石阶上的布鲁斯口琴,轻声问道:“May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