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得罪魏国全员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 (积羽成扇)
郑平得不到更多讯息,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搁至一边,专心为郭氏侍疾。
郭氏将所有侍者支使出去,问郑平道:“衡儿此行归来,好似多了几分克制,可是狂疾痊愈了?”
“不敢与阿母相瞒。儿尚未痊愈,但经数月服药,确实有所好转。”
郭氏唤了医匠过来替郑平把脉,得到的结果与郑平所言相同。
医匠不由询问为郑平治疗狂疾的是哪个神医。郑平自然不会坦言是自己开的方,随口捏了个名号,又将药方取出给医匠看,得到“无毒害可长期服用”的定论后,送走了医匠。
在医匠口中得到准确断言,郭氏眉目间的愁绪散开些许。她让郑平坐近了些,仔细打量他的模样,长叹了口气。
“……瘦了。”
郑平生出一种直觉,郭氏原来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衡儿今后有何打算。”
又听郭氏状若闲聊地询问,郑平答道:
“四海将变,时也易移。若避世苦守,恐无出路。一朝天子一朝臣,衡自将前往许都,伴于天子左右。”
这几日他整理祢衡的旧籍,从中知晓原主的诸多想法与抱负。族中的事既然已经得到解决,等处理完后续,他也该启程返回许都。
然而郭氏听到他的回答,方才展开些许的柳眉再次绞紧。
“如今战火燎原,当属袁氏势力最强。汉祚式微,而天子年少,已成定势。你何必舍近求远,弃袁绍之所,而去投效一个赘阉遗丑?”
赘阉遗丑是对曹操出身的贬损。曹操之父乃是宦官养子,因为这个家世,许多正经士人总对他有所偏见。
郑平虽然与曹操不对付,但他与曹操的争锋与对方的出生无关。
“昔日汉高祖不过草莽无赖,韩王亦为游手好闲之徒。匡扶社稷者即为英雄,英雄何须问及出生?”
郭氏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讨论,似是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前个月,我做了一梦,梦见衡儿为曹操所不容,辗转送去别处,最终……命丧于莽夫之手。”
郑平心中一动,抬眸凝视郭氏。
郭氏浑然不觉,神色间并未有丝毫探究之意。
“我心中大恸,醒来时,又听小人传言,说你惹了曹操,死于曹操之手……”
第46章 狂士楚歌
郭氏的神色太过寻常,一时之间,郑平竟无法判定郭氏所言是真的来自梦境,还是别有意指。
郑平无意纠结,他回想着祢衡的笔稿与手札,叹息道:
“儿不孝,令母亲挂心。”
郭氏摇头:“你有男儿之志,怎可囿于围墙之内。不过是‘儿远游而父母忧’,不管你去往何方,阿母总会牵挂于你。”
郑平从这句话中读出了别的意味。然而郭氏点到即止,并没有立刻在这句话上延续话题,仿佛随口一提。
她继续道,“散播在族中的传言,虽是不实的谬语,却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郑平跪坐在床榻前,闻言未有打断,作安静恭听状。
“那曹操,虽有几分实干之才,却非宽厚之主。你若顺他,他扶你青云直上;你若拂他意,与他对着干,定将不被所容。”
郭氏此言颇为通透,以郑平对曹操的了解,郭氏这番评语,不说完全切中,至少也说对了七八分。
“昔日他羽翼未丰,仅有兖州一城时便敢诛杀名士边让。所为之由,不过是边让对他的慢待。而今他做出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之举,乃为霸业所谋,并非真正出于惜才。”
“当下四海未定,北有袁绍、公孙瓒虎豹相争,南有刘表、孙策雄踞江东。曹操纵有不容之心,亦需三思而后行。然则曹操野心勃勃,不甘居于人后。一旦他翔空遨游,呈霸主之势,必将失去容忍之心。到那时,纵使你能为他所用,一旦他发觉你这把刀用不利索,反而有可能刮伤持刀的手,他将忘却过往的主僚之情,毫不犹豫地将你这把刀折断。”
若说最初的那一句话,可以让郑平明白郭氏有几分识人之能,那么刚才的那两段剖析,足以令郑平惊讶万分。
曹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郑平不敢贸然断定,后世亦众说纷纭。可按照历史的轨迹,根据他杀死孔融、崔琰、杨修、许攸、华佗等人的理由与过程,不难窥探出曹操的行事风格与忌讳。
郭氏之言,非但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还看穿了曹操的枭雄本性。
不管郭氏是否见过曹操,她这一份眼力与见解都远胜于旁人。
郑平忽而想到,当他与李进为族中之事谋划时,郭暄也提出了几次建言。当时她所表现出的智谋与聪慧,尤其是对人性的理智认识与预见能力,足以用优秀二字概之。
郭暄自幼长于郭氏之手,若郭暄的谋才乃郭氏一手教导,郭氏之能,或许比他见到的还要深远。
郑平不再用冠冕堂皇的话回应郭氏,他替郭氏倒了杯热汤,肃然回道:
“但凡执掌生杀大权者,总会有不能容忍之人。”
上溯先秦两汉的帝王诸侯,下至各朝各代的王侯将相,除了徒有其名的傀儡,哪个手上没有枉死的人命。权生权利心,一个赤手空拳时遵纪守法的普通人,当他有了无人可挡的武器与不被惩罚的权利,对生命的敬重将被利己的本性日复一日地消磨。
“曹操也好,其他诸侯也好,不同只在于‘被冒犯得不能容忍’的界线。既然都有‘不被容忍’的可能,倒不如考校其他,选一个更合心意的枭雄。”
除了曹操,难道其他人就不会因为纷争而诛杀自己人?袁绍杀田丰,孙策欲杀高岱、魏腾,刘表险些杀害韩嵩,究其原因,不是因为自己的面子、权威受损,就是不可克制的疑心。
他们的行为,与曹操并无本质区别。
郭氏显然听懂了郑平的言下之意。
然而对于他的说辞,她仍微蹙着眉,表示出少许不解:
“曹操……合你心意?”
祢衡与曹操的不对付,郭氏已有了深刻的了解,听到郑平说“合心意”这句话,她感到匪夷所思。
郑平便道:“短中取长,矮子中拔高个。轮矫饰的功力与治世的雄心,曹操为其中之最。”
这真的是非常祢衡式的回答了。分明是褒赞的话,听起来却像贬损。
果然,这句话一出,郭氏停止质疑,低眸沉思。
郑平未曾明说的是,善于伪装克制的倒不止曹操,还有后来与之呈鼎力之势的刘备与孙权。只是这两个人现在一个还没有发家,另一个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姑且排除在外。
在郑平毫不犹豫地戳破所有掌权者都免不了的弊端后,郭氏神色松动,稍稍放下对曹操的偏见与忌讳。
她对郑平说道:“你心中既然已有成算,我若再作阻挠,反倒不知所谓。族中诸事未定,我先留下处理,等此间事了,再带着暄儿赶赴许县。”
郑平未料到郭氏与郭暄也要去许都。但他不过是稍加惊讶,便将这件事落在一边,没有多想。
李进得知郑平要回曹操那,惊讶地张大嘴,仿若能吞下两个鸡蛋。
他因为韩氏族人的事,知道郑平确有狂疾,此刻听郑平还要往曹操的老巢凑,不由怀疑他是不是老毛病发作,非要去曹操那寻找刺激。
哪怕郑平与他简略地解释了几句,李进稍显夸张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郑平倒是想起在曹操营帐的时候,李进对曹操的态度便有几分模糊不明,遂问李进:“你与曹操有怨?”
“并无。”李进顿了顿,补充道,“只凭着他人描述,觉得不对盘罢了。”
见郑平没有回应,他出言反问:“你与曹操相见互厌,为何还要回许县……”找虐?
郑平回答得理所当然:“回去骂他。”
李进:“……”
原来不是找虐,而是过去虐人。
“抱歉,是我觉悟太低……”
在心里为曹操默哀了一把,李进做出决定:“我也随你们一块去。”
似乎怕郑平误会,他补充了一句,“反正闲着没事干,还没去过许县,就当是游历了。”
“不怕被曹司空抓壮丁?”
“此题甚妙——士人常用装病拒绝应召,若曹操向我提出征辟,你觉得我该怎么装病为好?”
听到这句半开玩笑的话,郑平突然想到曾经遇见过的司马懿夫妇。
“失心疯。”
李进本想着“风寒”、“断腿”等常用的托辞,哪知郑平突然给了他一个不同寻常的答案。
不仅如此,对方还帮他完善了剧本,“时哭时笑,蓬头垢面,见到曹操就抄起扁担揍他一顿。历经三次,曹操自当收回征辟之令。”
李进闻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是嫌我脖子长得太结实,想让曹操帮我砍砍薄吧。”
话虽这么说,但当郑平回到许都时,李进临时混入韩家门客一职,以护身剑客的名义伴随左右,一同见了曹操。
近日,许都出现几篇文采高绝的赋文,落款名为“韩衡”。曹操读了这几篇流传甚广的华赋,正动心之际,就接到韩衡的拜帖。
他大喜,倒履而迎,刚踏出堂门,就恨不得马上把脚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