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暗堕本丸.109
几乎是澪发出声音的同时, 原本摇摇欲坠的墙壁轰然崩塌，终于显现出其后所隐藏着的人形。
“咳、咳咳……！”
似乎是被扩散开来的烟雾呛得无法呼吸，那人掩住口鼻，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虽然她的声音十分模糊, 但人造人强大的辨识系统还是一秒解析成功, 直接惊喜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尤可！”
“是、是我……咳咳咳咳……”
被认出身份的女性用力挥开烟尘, 尽量使得自己略显狼狈的脸庞清晰地暴露于空气中。
大约是最近的变故太多, 令她有些食不下咽的缘故，她明显比前些日子清瘦了许多，连原本果敢冷静的气场都跟着消磨不少。
不过如今的意外相见十分激动人心, 使得她原本颓然的眼神里重新点燃希望之火, 较以往还要明亮几分。
“呼、澪君, 真高兴还能再见到你。”
大约是知道时间紧迫, 她不等对方发问, 便主动提供起与自己相关的情报：“是因为御台那个变态说什么要让我亲眼见证你的毁灭, 才将我提前关进了屋内的暗室里。”
“难道是你做了手脚……”
回想起毁灭程序的故障问题, 暖棕发色的少年不禁做出了还算靠谱的猜测。然而一瞧见她面色中的茫然, 就知道此事应该是与她无关。
——但他已经预先做过演算，按道理来说, 完全不该出现如此巨大的纰漏……
“如果指的是你自爆失败的这件事, 我倒是可以为你解答。”将他横抱于臂弯中的付丧神突然插话, 语气倒是万分平稳, 不过下意识收紧手指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三日月已经与那位王接触过, 并且做了交易。”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我居然不知道……”面对突如其来的真相，一直以来独自肩负着重担的人造人不由呆滞片刻，完全理不清头绪。
自他将比水流带回本丸内, 几乎始终将人放置于隐蔽的空间里，外加时时刻刻与暗堕的大家待在一起，根本没给两方会面的空隙。
就算是昨夜的捉迷藏，他也可以确定自己做了最完美的转移行动。
（除非……）
“据说是多亏了退的小老虎们从中牵线搭桥。”
为了节约时间，鹤丸国永一边帮他梳理着信息，一边迈步向门外走去，“本丸里有了新的客人，根本不可能逃过它们敏锐的嗅觉，早就跑过去玩了好几次。而昨夜趁着你入睡之后，他便在它们的带领之下，成功找到了目标。”
说着说着，自认为心思灵活的暗堕刀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唏嘘般的感慨起来。
“论起玩心眼，果然还是那个狡猾的老头子比较擅长啊，竟然连我们一同瞒过去了。”
“所以，是小流控制了变革之力，才会造成程序失效……”被两方同时保护的澪心情复杂，不由垂下长长的眼睫，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喃喃自语着：“明明只要牺牲我一个人的性命，就可以顺利破局，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唔？”
他未说完的话断裂于头顶的突然袭击当中。
看似单薄消瘦的暗堕刀实际上力气极大，在稳稳抱着他的同时，竟还能抬起覆盖着半指套的手掌，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壳。
等他茫然的捂着“伤处”仰起脸，就见对方垂下眼帘，认真地望进了他布满代码的眸海深处。
“从今天开始，不许再说那种话。”
看来玩世不恭的家伙摆起认真严肃的模样，反差感格外的惊人，令他一瞬间失去了反驳的勇气。
鹤丸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情人间最温柔的耳语。
“你的命对我、我们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宝物，哪怕是你自己，也没有轻易夺走的权利。懂了吗？”
出于本能，表情微怔的人造人乖乖点头，仿佛一只被人揪住耳朵的兔子，完全失去了逃跑的意志。
说话间，三人已经快要走出实验室的门关，恰好与慢一步来接应的山姥切国广打了个照面。
“计划顺利，大家分头引开了追兵，帮审神者大人清出了一条安全道路。”为了混淆视线，好不容易适应失去被单日子的金发打刀，又再次将自己武装起来，重新变成了灰扑扑的模样。
不过澪刚好能从下方窥见他漂亮坚毅的碧色眼眸。
换做平日里的山姥切恐怕会立刻闪开视线，避免四目相对间的热度，扰得他心湖紊乱。
然而他此时一动不动任人看着，甚至抬起手，动作轻柔的为人造人整理着微乱的额发。
“要平安的回来。”他的心中仿佛藏着千言万语，最后却凝聚为最朴实无华的叮嘱。
不知为何，澪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他放任着事态如此发展下去，便会迎来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结局。
所以他下意识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非常急迫的询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向来对他有求必应的金发青年罕见的含糊其辞，还一点点掰开了他不愿放松的纤细五指。
他不是任性的脾气，可事关重大，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特殊信息，导致悲剧再一次的重演，于是忍不住在鹤丸的怀里扑腾起来。
“别瞒着我，求你们了……”
“小心！！！”
在两方僵持不下的当口，始终密切留意着周遭动态的尤可突然惊呼一声，伸手将身旁的三人快速推开。
几乎是同一刻，自后方爆发出奇怪的嗡鸣声，仿佛有什么未知生物展开了翅膀，以强劲的势头朝他们俯冲而来。
所幸尤可反应及时，仅擦破了一条手臂，没有造成什么致命的危机。
“嘁、还真是个碍手碍脚的女人。”
发觉突袭失败之后，躺在废墟中装死的御台睁开眼，满脸狰狞的撑起伤痕累累的躯体，口中则不客气地咒骂道：“早知道就该提前找机会要了你的小命！本以为是个志趣相投的同事，不料满心的妇人之仁，根本不堪大用！”
“哈？你这个祸害，到底什么时候能不搞小动作，乖乖束手就擒啊？”尤可用力压住滔滔流血的患处，毫不示弱的张口回击着。
哪怕不远处还飞着几只虎视眈眈的机械黄蜂，她也没有任何惧怕的意思，依旧是一副彪悍的护食状态。
她想保护的是谁自然不必多说。
不过现场还有两位付丧神坐镇，哪里能看着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女性冲锋陷阵，立马迈开步子，挡在了她的前方。
金发打刀故意走在最前方，利落的抽刀斩下伺机进攻的机械产品，而后头也不回的道：“请你们先走一步吧，鹤丸殿，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好。”
被挡住的暗堕刀没有争辩，缓缓地应了一声。他们都很清楚，大局当前，的确没工夫再耽误下去。
于是他抱紧自家审神者转过身，带领着受了轻伤的高挑女性朝空荡荡的走廊飞奔而去。
被用力按住的澪努力露出一双眼睛，自鹤丸肩头的黑色羽织上方往回眺望，密切注视着渐渐缩小的光景。
“哈哈哈哈——”
他听见了男人几乎要冲破房顶的放肆狂笑，以及之后令人惊惧的宣告：“你们还真是天真啊，以为自己能逃掉吗？”
“实话实说吧，像我这般绝顶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仅仅投靠时之政府一方！他们根本无法满足我将所有人踩到脚底下的欲求！”
“而作为敌人的溯行军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没什么脑子，只知道杀戮和破坏，完全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毁灭军团！”
语毕，他反手按下地板里隐藏着的开关，打开了通往地狱的道路。
下一秒，自半空中浮现出全身镜大小的圆形波纹，如同将空气重新打造为液态的河流，使得下方不知沉积多少年的淤泥上涌，翻滚出哗哗哗地粘稠声响。
光是听着都令人作呕。
御台很陶醉地眯起眼，仿佛自己正站在华美瑰丽的教堂前，为愚钝的世人颁发圣谕一般朗声呼喊道：“将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都焚烧殆尽！无能蝼蚁们的哀嚎将成为我称霸世界的战歌！来尽情享受此番愉快的杀戮之旅吧！”
“#*^%^*#*~~^*#!”
仿佛是人类与野兽混合出的奇异语言从“镜面”响起，紧接着，形态各异的黑色身影便鱼贯而出，如同喷发的泥沼般乌泱泱地扩散开来。
十、二十、三十……五十，越来越多的溯行军借由通道现身，简直将此当作了狂欢的现场，嘴里不停发出晦涩难懂的喊叫。
如果仔细辨别，勉强可以听出最频繁冒出的类似于“杀”的音节。
将怪物们引进时之政府大本营的男人推推眼镜，遥遥望向即将消失于拐角处的试验品，故意吐露着恶魔一样的低语。
“这还得感谢你啊，澪·君。就在你安装毁灭程序的同时，却没办法阻止自身的力量受到抽取。而只是如此的部分，就足够我开启整条通路的能量！”
“——现在，就看着你钟爱的破铜烂铁们走向末路吧。”
“—————”
眼睁睁注视着变故发生的人造人张开嘴，喉间却仿佛塞着棉花似的，迟迟无法发出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