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之前日日夜夜的一起研究各种程序和电脑科技，早就培养出了默契，这会儿澪便很信任地率先启用屏蔽力量场波动的透明网，接着扶起同步释放些许王权之力的比水流，确认他可以自己站稳之后，便故作吃惊地低呼着：“我找到一个！等等，随便逃跑可是犯规的啊！”
“？！”
听到他的声音，受到蒙蔽的金发打刀当即转过身来，想要抓住试图朝门外逃跑的身影。不过对方的身手相当灵活，一个矮身就闪到了旁边，令他努力前伸的手指堪堪掀起了薄被，露出隐藏于下方的头发。
维持住深绿的颜色在夜间看起来格外贴近黑色，于是一时之间，他倒是没发觉出什么不对劲来，甚至还稍微分析了一番。
（这个人略高于自己，又不到一米八的样子，还特意披着被单来避人耳目，所以……）
（会这么做的肯定是鹤丸殿了吧？）
慌忙之中彻底忘记本丸里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外来者，他自觉锁定了恶作剧之刃的身份，便下意识地叫了出来：“鹤丸殿，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啊……！”
“————”
似乎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对方脚步骤然一顿，颇有些束手就擒的味道。结果当他再次靠近的当口，那人却倏地扭过身，利落地抬手敲晕了他。
惨遭暗算的单纯打刀尚未看清楚对方的真实模样，就这样无知无觉地倒下去，让身后的帮凶接了个正着，不至于“咚”地一声再摔个满头包。
“抱歉啦，山姥切……”澪愧疚地将他拖到墙壁旁边，又解下他天天不肯离体的破旧被单，给比水流换了上去，然后才领着这位犯案同伙悄悄离开，还顺手关好了房门。
为避免碰见自家（不知为何四处流窜中的）付丧神，他不得不走走停停，仿佛两方的角色对换，自己这边变成了被“鬼”捉住就会出局似的。
如此一来，倒为难了始终处于低电量模式的绿王，没过多久就忍不住脚步踉跄，整个人摇摇欲坠地随时准备进入关机状态。
毕竟，他早已习惯坐在轮椅上的生活，每次站起来都是为了做一番大事，可以尽情地靠着德累斯顿石盘的充能来为所欲为，哪里有这般束手束脚的窘迫感。此次算是彻底让他领教，自己的身体素质究竟鶸到了何种可悲的程度。
但身为王（程）权（序）者（员）的他依然没有产生回去之后该好好锻炼身体的觉悟。
——运动是什么，不存在的。
听见他呼吸渐渐急促的人造人察觉到了不妥，赶忙扭过头，上下观测起了他的状况，不由担忧地小声道：“不如我来背着你走吧？反正小心点不被发现的话，就没关系……”
“那样、呼……不利于应付紧急态势。”
比水流从最为实际的地方考虑，很快便摆手拒绝了澪的好意。
他并非逞强，仅仅是为了大局着想，可总下意识地忽略自己的真实水平，这会儿刚抬起撑着墙壁保持平衡的手臂，身体就软绵绵地向旁边歪倒，把没什么防备的少年压了个正着。
两个人瞬间滚作一团，骨碌碌地摔进了走廊内。
那不算大的动静在此时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几乎是第一时间，恰巧距离最近的歌仙兼定和药研藤四郎就闻声冲了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可当他们快速赶到现场的时候，便隐约瞧见“山姥切”将审神者给压在了木质的地板之上，大约是突发事件搞得两个人都有些发蒙，此时还愣愣地对视着，暂时没有分开的意思。
回想着那振金发打刀是如何努力改变自己，想要获得自家主殿的关注与认可，以及今日打下契印时的种种迹象，估计除了傻子之外，没人看不出他心里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虽说越过了主从关系会变得很危险，但一群生活在暗堕本丸中的刀剑，哪里会顾及那种事情……
（所以比起鹤丸殿，果然还是山姥切更靠谱一些……）
（难得的机会，不如，就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时机？当然，不去打搅乱就是最好的帮忙，别指望有谁会主动将这位过分可爱的大人拱手相让啊。）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想听墙角的两刃对视一眼，很有风度地达成了共识，又无声无息地掉头离去，继续寻找着异世界的来客，殊不知自己被假象蒙蔽了双眼，放过了最好的抓捕时机。
于是用了小伎俩的人造人终于可以松口气，带着比水流离开布满“眼线”的天守阁，改为安顿在本丸内最为偏僻的一隅，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踏足的地带。
“这里没有电脑，只能麻烦你暂时忍耐一下了。”
澪一边帮忙简单收拾着房间，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程序已经完成得差不多，按道理我是该直接把你送回原世界的，不过之后还需要由你来引导芯片中的变革之力，估计得再等个一两天才行……”
“啊、放心放心，食物和日常用品就包在我身上！绝对不会让你睡冷床板或者挨饿的！”
意识到对方始终在盯着自己，他误以为是当前的条件太差，令身为王权者的同伙觉得不适应，便赶忙撸胳膊挽袖子的做出保证，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更靠谱一些。
可绿发的青年缓缓摇了摇头，惯常用慢吞吞地口吻道：“澪君，我所在意的，是你抵达敌人大本营之后的事情。”
“关于这个……就算我真的启用了最后的方案，与御台和一代人造审神者计划同归于尽，你放心，迦尔纳也会负责将你送回去的，他知道该如何使用时空转换器。”
说起生死攸关的关键性战斗，外形如同十几岁少年一般的人造人表情不变，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甚至还有闲心提前为别人安排好退路，丝毫看不出他即将面临怎样残酷的场合。
比水流极为罕见地蹙起了眉。如果说他是能够为了理想不惜牺牲一切的疯子，那么，他面前的少年便是同等程度的偏执狂，已经到达了无法阻拦的程度——曾几何时，他还庆幸着，对方与自己如此相似，不仅相当有共同话题，最重要的还是很好拿捏。
因为那弱点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可当对方改变了他的命运，当他活着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事物，当他窥得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逐渐化为现实……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可以更贪婪一些。
——希望，澪君可以与我一同活下去。
“选择实话实话，让你所保护着的同伴们，成为你的力量，明明要轻松许多。”他叹息似的轻语着，一眼不错的注视着澪，像是想从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找出一丝丝的动摇之色。
只可惜，他仍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便继续发问道：“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扛起全部的压力呢，澪君？那样，真的会让所有人获得幸福吗？”
“没办法啊，小流。我已经没勇气承受一次次失去大家的痛苦啦……”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暖棕发色的少年仰起脸望着窗外的稀疏月色，唇边竟勾起浅浅的笑容，梦呓般地自言自语道：“况且，我可是很难被杀死的哦，所谓的同归于尽，也不过是毁灭了这具躯壳而已，意识却是永远存在的呀。”
“——所以，这样就很好。”
第104章 暗堕本丸.104
等简单安置好了比水流, 澪再度返回天守阁的办公区域，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叫醒了山姥切。
不知道自己的装束已经受到了征用又悄无声息地回归，重新围好被单的打刀懵然睁开双眼，似乎还无法回忆起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能揉着隐隐作痛的后颈, 疑惑地低语着：“到底是……”
“好像是鹤丸藏在这间屋子里, 然后黑暗中挣扎的时候不小心将你给推倒了……”
已经长歪的人造人甩起锅来面不改色, 甚至能一本正经地继续扯谎，来补充自己安排好的剧本，“你可能是撞到头, 所以陷入了短暂性的昏迷。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碍事……”心思单纯的付丧神不疑有他, 伸手撑住墙壁站起身, 跟着进化为小骗子的审神者走出了房间, 又一次投入到捉迷藏的游戏当中。
这一轮澪总算是放开了手脚, 将东躲西藏的家伙们挨个揪了出来。先一步落网的刃不甘寂寞, 自发地跟在他的身后帮忙抓人, 一时间倒是忘记主要的任务，全身心沉浸于快乐当中。
大约他们的审神者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总是能用各种神奇的操作来转移所有刃的注意力, 连几振平安京的老刀也不免受其感染, 暂时放松下来, 笑吟吟地注视着他与大家打打闹闹的玩乐。
那场景不由令人畅想——
若这里并非一座暗堕本丸, 他们没有经历过种种痛苦的遭遇, 不曾了解深藏于时之政府背后的黑暗面，而是从一开始便被面前的年轻人亲手唤醒……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产生什么要推翻强权改变命运的想法吧。
因为那番光景, 已然超越了最美好的想象，带来数不胜数的幸福感，唯独傻子才会去自寻烦恼。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纵使再遗憾，发生过的事情也根本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