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明辉低着头，背光之下他的眼睛愈发显得黑沉，“是想检查我公司和我家里养没养别人了吗？”
“不是，我没暗指什么。”卓澜道，“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你有这个想法，不用在意我。”
“你这算什么？补偿？还是想要所谓‘公平’一点？”周明辉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他意识到卓澜好像真的改变了一些态度，但这种态度可能和他最近莫名感受到的压力有关，总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卓澜说这种话，不会让周明辉觉得轻松，只会让他心生疑窦。
“还是说，你其实还想着和我们所有人都断了，现在开始打预防针？”周明辉眯了眯眼，“等我们都有了情人，你就好找理由溜了，是吗？”
卓澜：虽然本质上差不多……
“我只是觉得这事该开放一些，没必要让你们都在我这里较劲。或者是以后，你的情感生活、交往状态也能往别的轨道走……”卓澜叹道，“我只是随便的提议，要是让你不开心了，那就当我没说。”
“……”周明辉觉得还是得说清楚。
他把投射屏幕关上，摸了摸血族的头顶，正色道：“这事，分两层来讲。”
“嗯？”
“第一层，你想到什么，就直接和我说，这是很好的。”周明辉道，“我喜欢你这样，继续保持。”
卓澜躺在他腿上敬了个礼：“是，长官！”
“先别皮。”周明辉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有第二层，你说的这个话题，我很不喜欢，以后别说了。”
卓澜：“哦……”
“要是我有什么想法，我自己会说，用不着你总来担心这种事。”周明辉道，“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我目前没有找别人的打算。你说这些话，就像是在怀疑我藏人了，也像是把我往外推。你让我怎么想？”
血族乖乖道歉，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捞下来，亲了一下他的唇。
“……好吧，我不说了，抱歉。”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好得过分的日子
周明辉安排的行程，果然也是度假。
而且是水族馆again，毕竟对他来说上次的结果实在不怎么样，不欢而散都算不上，简直是惊喜变惊吓。这次再来，相当于洗刷上次的遗憾结果了。
就是卓澜现在带着这波人，不太好和其他游客一起游玩。于是，周总终于花了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笔“奢侈巨款”——包下水族馆的水母馆一天。
“哦，就水母馆？”跟进来的赫宁抬头看看头顶缓缓飘过的水母，挑眉道，“我还以为整个水族馆都包下来呢。”
卓澜在后面踢了他一脚。
开玩笑，这个水族馆是本星球最出名、最大的水族馆，尤其水母馆特别大。周明辉包下这个水母馆，卓澜已经觉得是他的“总裁作风”发作了。毕竟周明辉是真的白手起家，现在正是用钱之际，卓澜其实不想让他在不相干的地方花费太多。
不过昨天卓澜和周明辉说起自己想法的时候，周总的回复是“钱已经给了，不能退了”，果断拒绝了他的提议。
卓澜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人家白手起家，你逼逼什么。”卓澜帮周明辉说了两句话，“你当都跟你家那帮狼崽子似的，现在还能生龙活虎。”
周明辉站在旁边，没说话，倒是眼睛里有了点笑模样。
之前赫宁冲着他来的酸话，他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也查过赫宁等人的情况，要是这么容易被打击，现在也不会再出现在卓澜面前了。
但卓澜居然开口维护他，倒让他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仔细想想，这种情况，不是争风吃醋是什么？几个大男人搞这套，琢磨一下还挺好笑的。可卓澜真的开口为周明辉说句话，一向冷静自持的周明辉又忍不住心情愉悦。
话又说回来，赫宁其实是纯属闲的，就要打嘴仗。他哼了一声道：“又不止我有家族，你之后要去的那地方，他们还能种树来着。”
卓澜挑眉：“干什么，我血族还直接基因淡化了，相当于群体自杀。你们有家族的了不起？”
“你可不是完全没家族……”赫宁看了一眼盖拉德维尔，又道，“再说了，你不也算白手起家吗？”
赫宁和希卡莱什能靠家族，费奥多罗和阿尔沙是用原有的资源置换，盖拉德维尔现在纯粹当“啃子族”。这么一算，卓澜、周明辉再外加安诺，确实是没太大助力，最多就是研究所提供的基础资源。
“但我城堡都被征收了，所以起步还算可以，再加上相当于白捡一个江一弘呢？”卓澜不想把话题搞得太严肃，又说了句俏皮话，“再说了，我的脸也算起始资源吧？”
“那你的起点还真是很高了。”赫宁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索性也不讲了，“好了，看你的水母去吧。之前带你去潜水，你也快乐得很，你就该生成美人鱼才对。”
“海底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玩。”卓澜撇撇嘴，也不斗嘴了，专心去看水母。
盖拉德维尔以前也没见过这个场景，没去过海底，更没在这种角度看过海底的生物。他觉得人类真是活得够短、又闲得慌的想法特别多的生物，把海地动物费劲巴拉地搬到路上来养，还要造这么多有的没的东西，就为了看一眼……真够可以的。
但不得不说，确实有点意思。
三代血族原来听说要来“看鱼”，还心说有什么好看的。但现在真的置身其中，海蓝的底色当中，水母慢悠悠地飘来飘去，盖拉德维尔又觉得好像真的挪不开视线。
他走到卓澜身边，望着那些来来去去的生物，说道：“你现在喜欢傻站着很久很久，就为了看这些？”
“不是很有意思吗？”卓澜被吐槽，也不觉得生气，眼睛也不转一下地回道，“你看它们，长成各种各样，还有会发光的。毫无知觉地游来游去，死了就化作海水，了却一身轻，谁都不烦心。”
盖拉德维尔偏头看他一眼：“长得有趣，死亡也有趣？”
“水母的看点可不是有趣，而是这样无欲无求地、慢悠悠地来来去去，看了觉得治愈。好吧，你大概不了解是怎么个治愈法，毕竟血族也不怎么生病……”卓澜顿了顿，又随口闲聊，“啊，我忽然想起来，海底有一种鲨鱼，能活五六百岁。”
这个话题对于人类来说或许有点意思，但对于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三代血族来说，反应只有：“然后呢？”
“然后，这种鲨鱼终其一生只在黑暗的海底来来去去，不知道海面上、大陆上是多么的风雨变换。”卓澜道，“对他来说，一生当中的每一天、每时每刻，都是一样的。那你觉得，只能活几十年、了不起百来年的人类，是愿意继续当人，还是愿意在海底沉寂几百年？”
“你这么说没什么意义。”盖拉德维尔道，“你不是人类，也不是鲨鱼，无法知道他们到底愿不愿意变成对方。”
卓澜看向周明辉。
周明辉来了一句很哲学的话：“朝闻道，夕可死矣。”
“哇哦，有文化。”卓澜拍拍手，又朝三代血族道，“你看，人类即便只能活很短时间，也要及时行乐。有欢乐，就有悲伤；有动力，就有压力。看看水母，就是能拉缓心情的一种方式，所以就不要去考虑什么意义不意义的。”
卓澜的话好像没什么重点，所有内容似乎只是随口闲聊。但在场听的男人们，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周明辉问道：“那你现在快乐吗？”
“哈哈哈，周总，你让我想起之前很流行的一个问题。”卓澜反问道，“你幸福吗？”
周明辉望着他的眼睛：“还可以，但我希望能更好。你呢？”
“我？”卓澜垂眼一笑，然后重新抬头看向水母，“我够好了。就是太好，好到有点过分了……”
男人们神色一凛。
除了三代血族，其他男人印象中的卓澜都是张扬的、跋扈的，好像别人给他什么好东西、围着他如何捧，都是理所应当。卓澜很少会露面自卑、或是感觉“我不值当”的一面，他的自信仿佛与生俱来。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盖拉德维尔见过卓澜的这一面。当年他救了卓澜，给了初拥转化对方。当卓澜能行动自如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来问盖拉德维尔：“我要给你什么？”
从那开始，并且持续一段时间，卓澜都呈现出一种“随时要为盖拉德维尔卖命”、并且时不时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三代血族不止一次听过他怀疑自己在做梦的自言自语。他奇怪自己为什么真的能得到“永生”，为什么遇到了一个会对后代很好的“父亲”，为什么从濒死之际一跃过上了这种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
盖拉德维尔给他的物质生活，不比艾利克斯给他的差，甚至要好上非常多。
卓澜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馅饼能砸在自己头上，还能砸两次。
盖拉德维尔知道他的心态，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三代血族可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把这个战战兢兢的小家伙调教得无法无天，充满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