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林似乎预料到了会有人觉得他是在撒一个荒谬至极的弥天大谎，还念了一堆单位名称和个人的星网ID，表示他搜集到的所有证据已经发给这些人了。他似乎对X国的执法部门不抱期望，所以发材料的对象都是各种媒体、以及星网上有影响力的人。
被点了名字的单位和人，总会被舆论的声浪压得站出来发声。
而且就算撇开舆论不谈，这可是肉眼可见的流量，想趁势而上的大有人在。可说是手快有，手慢无。
但这些资料，都是后话了。
这个视频还在继续，播放到最后，佩林的故事终于说完了。
也有可能没说完，但他已经支撑不住了。他虚弱地笑了笑，神情中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然后说了最后一句话。
“对了，听了我今天这场直播的人，尤其是现场的观众……你们还是多听几遍德拉戈斯的《神曲》吧。”
他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忽地倒了下去。
现场的观众大概以为这是表演的一部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出现嗡嗡的议论声。接着就看到工作人员冲进镜头，一副慌张的模样，还有人喊着：“急救！快急救！”“快叫救护船！”“AED在哪！！！”“有没有医生！”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按照讣告的描述，佩林应该是在这里就已经当场死亡。因为讣告里说急救送往医院，经全力抢救之后，不治身亡。卓澜估摸着，别说急救到场，就算是工作人员冲上台那会儿，估计佩林就已经没了。
卓澜关掉视频，希卡莱什开口问道：“这……应该不是真的心梗吧？”
“嗯？”卓澜明知故问，“你看出什么了？”
“我就是有种感觉，觉得他在耗尽最后一点生命，就像蜡烛最后燃烧的那一分钟。”希卡莱什道，“他最后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明显的强弩之末了。倒下去的时候，与其说是心脏骤停，不如说是生命力已经完全没了。所以我觉得，他不是心梗导致生命消逝，而是生命力枯竭导致身体也无法工作了。”
“啧啧啧……”卓澜感叹，“不愧是你。”
希卡莱什问道：“所以，我猜中了？”
“基本上是这么回事。”卓澜道，“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谈过，他谈的曲子是‘恶魔的语言’吗？这不是一名普通人类可以频频承受的能量，他最近因为这首曲子一炮而红，要是一直被邀请弹奏这首钢琴曲……这么快就枯竭而亡，也不是不奇怪。”
希卡莱什道：“所以，他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当众说出了这些话？”
“这个问题，我倒是有另一种看法。”卓澜道，“我宁愿相信，他是为了让过去的遭遇大白天下，让那个Z公爵受到应有的惩罚，才这么不遗余力地让自己受到大众关注——即便要以生命为代价。”
“他和其他人遭遇的这些，确实令人感到非常恶心。”希卡莱什道，“但因为这样而放弃生命，也难免有些草率。”
“你这个人上人的思想啊……”卓澜支着下巴，“像烟花一样灿烂一瞬，然后就灰飞烟灭，不也挺好吗？”
希卡莱什注视着他：“你这么觉得？”
“我这么觉得，但我没选择这么做。”卓澜笑了笑，“不然你怎么可能看到活了几千年的我，不是吗？”
希卡莱什定定看他几秒：“……最好是这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在希卡莱什把卓澜吃剩的芦笋又拉回自己面前，准备吃完的时候，江一弘忽然敲门来了。
他看起来还没完全清醒，随便换了套外出的衣服，头发都没理整齐就来找卓澜。卓澜一看他的模样，挑眉道：“就算佩林死了，你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江一弘一愣：“佩林死了？！”
“不是这件事？”卓澜道，“先说你的事，找我干什么？”
“哦，刚刚苏蒂亚尔公爵那边突然找到我这边。”江一弘顿了顿，好像他自己都觉得接下来的话有点荒谬。
“说是苏蒂亚尔重病了，找你——去救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救人？我？”
卓澜指了指自己：“没搞错吧？找一个血族救命？我只会反向操作把他抽干好吧？”
“通讯都打到我这里了，怎么会错？”江一弘也纳闷着呢，“反正就点名找你，至于什么病，怎么救，我问了都不和我说。说是要你亲自去对接。”
“哈？？？”卓澜靠着椅背，“苏蒂亚尔亚太把自己当做个腕儿了吧？让我去就去？我又不是他的家奴！”
希卡莱什忽然道：“他是不是，因为佩林的演奏而重病了？”
“……嗯？”卓澜的注意力被精灵拉了过去，“你说得有点道理，查查佩林的最后一场演出他在不在现场。”
希卡莱什立马开了通讯器去查，根本不费功夫，就在热门话题里看到了答案：“他在。”
卓澜挑眉：“果然？”
“准确来说，这场演出他是组织者，主要给一些贵族和豪门进行演出，同时也在星网上直播。”希卡莱什一目十行看完消息，总结道，“网上说，他是现场听佩林演奏最多的人之一。”
卓澜一副了然的模样：“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大概猜到他为什么‘重病’，以及为什么要找我了。”
“不是‘重病’，是生命力被抽走了。听这么多次，自作死，不可活。”希卡莱什淡淡接话，“恐怕是佩林最后那句多听你的歌，让他找到你这里来了。”
“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江一弘皱眉，“什么生命力？佩林说多听卓澜的歌又是怎么回事？”
卓澜给他分享了佩林生前最后的视频：“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于是江一弘坐下来看视频，希卡莱什趁着这会儿把卓澜剩下的芦笋吃完，把盘子收到早餐推车上放到房间门外，这就完了。
十几分钟后，江一弘看完视频，摁了摁眉心深呼吸一次：“所以，佩林这是当场猝死了？！”
卓澜点头：“可以这么认为。”
“什么叫‘可以这么认为’？刚刚你和希卡莱什谈的内容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从实招来！”江一弘皱眉道，“还有，佩林让人听你的那首歌，是想干什么，你心里有数吗？”
“这都是一回事。”卓澜笑了笑，“简单来讲，就是佩林一直弹奏的这首曲子有问题，距离越近、听得越多、心智越不坚定，下场就越麻烦。我的歌，充其量就是有微小的缓解作用，也不是药到病除。”
“怪不得你不让我们听，居然这么大的问题在里面！”江一弘惊道，“单就我知道的，佩林就公开演出了好几次这首曲子，这不是在大规模杀伤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他一个人类，发挥这首曲子的效果有限。所以就是在星网上听的话，就算听过好几次，以后不要听总会慢慢好的。”卓澜道，“当然，可能会有个例好不了，这个也正常。毕竟人类，以及类似的高智能生物，总有心理很脆弱的。抵抗不了内心的黑暗，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抑郁症严重了也死人，不是吗？”
“你别说得这么轻松！”江一弘瞪他一眼，“他让人多听你的歌，你却说只有微小的缓解作用。到时候要是还有人死了，这事指不定就要扣你头上了！”
“我知道啊。”卓澜笑了笑，在通讯器上操作了几下，又道，“好了。”
江一弘正想问“什么就好了”，自己通讯器忽然跳出提醒，说卓澜更新了个人状态。
一打开，卓澜就发了几个字：【别想太多。】
这话可真是，意味深长。
但凡关注佩林事件的人，看见这条状态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他们迅速挤占这条状态的评论区：【卧槽这话什么意思？佩林骗人？你的《神曲》根本没用吗？！】
【到底怎么回事？佩林的曲子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他会说要多听你的歌？？？】
【呜呜呜卓澜救命啊！我就说怎么听了几遍就心浮气躁的整天不安定，居然是音乐有问题，我还有救吗？】
【所以你的歌到底有没有用？！我有个抑郁症朋友最近状态变得很差，还在固执地听佩林的演奏，快救命啊！！！】
【摊手，之前我澜就说佩林的演奏有问题，你们还一窝蜂地喷他说他不懂艺术，现在跑回来求救了？】
【昨天你爱搭不理，今天你高攀不起。】
【不要抖机灵了！现在有不少听过佩林曲子的心理疾病患者病情恶化，出人命了谁负责？德拉戈斯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不该瞒着！】
【道德绑架光速到达？又不是卓澜摁着大家的头听佩林的弹奏，他还diss佩林了好吧？】
【就是啊，该负责的人已经死了，偿命了。你们找不到出气筒就找最看不起佩林的卓澜，真有意思。】
【德拉戈斯应该当初把佩林的问题说清楚，而不是这么遮遮掩掩的！】
【服了，卓澜当初就说了一句，就被舆论骂到飞起。现在指责人家当初怎么不多说几句，也不想想当时要是说了，佩林还没死，卓澜就被你们骂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