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澜不回答了，抛下一句道别的话径直开门走出去。
“啧……有意思。”莉拉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嘲弄地连续啧啧了好几声。明明休息室里没别人，莉拉却如同对话般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你应该听到他说的话吧？你的小宠物可是这么想的……你又怎么想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恶魔弹着钢琴来
卓澜猜到这次的活不会太轻松，却万万没想到，最大的幺蛾子不是莉拉那一关。
彼时节目已经开始录制，一路顺利推进，卓澜坐在莉拉身边当点评嘉宾。血族和女魔神看似谈笑风生、默契接梗，实际上私底下根本不相互讨论，甚至都不太对视。当然，主要是卓澜单方面不太理会莉拉，就怕她一凑过来说的不是节目相关的悄悄话，而是王冠的事。
卓澜也在嘉宾席上见到了苏蒂亚尔公爵，两人之间隔着好几个人，理论上是没什么对话机会的。但苏蒂亚尔也不知道是想什么，非要和卓澜隔空对话，点名的那种。卓澜没办法，面对镜头也不好翻脸，就回了那么两句。
好在说的还真是古典音乐话题，虽然有那么一点意有所指的味道，但卓澜还是随口应付下来了。
苏蒂亚尔听完后颇为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看来你以前一直过得不错，鉴赏了大量的艺术佳品啊。”
卓澜瞥他一眼：“我总比真的人类自由……而且大量艺术家的生活环境也不怎么样，虽然现在他们的作品都在艺术馆珍藏、在音乐厅演奏，但当时他们也并不是只在宫殿城堡里奋笔疾书、准备作品。”
苏蒂亚尔道：“我还以为血族都像影视作品里那样，一直过着奢华的生活。”
卓澜挑眉，他有很多话可以说，但万语千言最终汇成一句话：“可以，但没必要。”
莉拉在旁边噗嗤一乐。
她都能想象，这段要是播出去，网上得有多少人在说卓澜装X了。
不过，那又如何呢？这个小东西，连“国王”都当过，生活确实当得起“奢靡至极”这个形容。他过去过得好与不好，都不是这些人类一张嘴就能确认或者否认的。
这个小插曲过去，节目继续。
终于，到佩林上场了。
佩林一出现，卓澜就感觉那种魔族的气息骤然加重。要知道，他身边的莉拉已经是魔神级别，能在莉拉面前有这种明显的气息，卓澜感觉佩林身上这家伙真的不简单。
——可别真是莉拉的……那个吧？
卓澜悄然瞥了一眼莉拉，莉拉倒是挺气定神闲的，看着台上的神情显得挺有兴致。
这也难怪，毕竟佩林这次的舞台走的是“黑暗诡秘”风，和这些魔族的审美——或者说他们最常见的景观——比较类似。莉拉会因此提起兴趣，很正常。
佩林的妆发服装也没之前那么正经了，看着比较“浪”。衬衫的扣子开到第三颗，外套也是带着垂坠感的不规则剪裁，边缘上故意撕得破破烂烂的。佩林的脸上苍白失色，还带着受伤妆，看着倒是有种凌虐后的美感。
只有卓澜，从监控投影看到佩林的大正脸，挑眉暗道：这是本来的脸色吧……
佩林坐在钢琴前，手放在钢琴上，这就开始弹奏了。
刚按下去不到一个八拍，卓澜悚然一惊！
——这是……！
卓澜下意识看了一眼莉拉，莉拉若有所感和他对视一下。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嘉宾间的眼神交流，卓澜却是实实在在的发问。
——这曲子怎么回事？！
莉拉肯定猜到他的疑问，但就是当没看见，又悠悠转回去继续看演出。卓澜眯了眯眼，心说这样不行，于是违背录影原则地当场摁起了通讯器。
他在塞西尔、艾嘉、希卡莱什都在的群里发信息：【不要听这首歌，关掉转播！】
这三人现在在大休息室里，休息室有转播现场的投影，休息室里的人会实时听到现场的演奏！
塞西尔很快回复：【为什么？】
艾嘉：【其他人不让关。】
希卡莱什：【音乐有问题，耳朵痛。】
“啧……”卓澜对这个情况一点不意外，或者说，他就是猜到了有这种情况才发信息的。他立刻继续发信：【你们出去，不要听了！都戴上降噪耳机听别的！】
希卡莱什看了卓澜的指令，边戴上降噪耳机边往外走，刚到门口又一条卓澜的信息。
【这是魔族的语言！】
“魔族……？”希卡莱什看向立体投影，画面中那个黑衣青年钢琴家正在弹奏，表情沉醉。与此相对的，休息室里其他艺人的助理也盯着投影，听得如痴如醉。
希卡莱什眯了眯眼。
——魔族……
塞西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被画面擭住了，赶紧拉着他一起走。卓澜的三个跟班瞬间就走了干净，这时距离佩林的开演还不到一分钟。
休息室里的其他人有些疑惑，但也没追问，只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再说了，佩林今天表现得非常惊艳，他们可不舍得离开！
这一头，塞西尔被卓澜顶着现场镜头也要发信息的行为惊了一下，索性和艾嘉带着希卡莱什，直接到了停机场。到了地方，希卡莱什取下耳机，尖耳朵动了动，确认这个到处通风的空旷地方肯定没问题了。
“我先把我们的飞船叫来。”塞西尔在旁边也取下耳机，一边操作通讯器一边碎碎念，“卓澜怎么还不出来……”
他叫了飞船后，正打算在群里发信息，一开群，发现希卡莱什已经发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卓澜回复：【我看看情况，你们先远离，不要听佩林说的任何话！】
希卡莱什：【你也应该出来！】
卓澜还没来得及回，就听旁边莉拉低声悠悠道：“还发？这可是节目现场啊。”
卓澜摁灭通讯器，垂着眼低声道：“在节目里演奏魔族音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可和我没关系。”莉拉靠着卓澜这边的扶手，漫不经心道，“我也有一点小意外呢。”
“意外？”卓澜挑眉，“他身上的魔物气息大涨，生命力骤降，你会不知道？一个别的魔物在你身边打转，你全然放纵，我倒不知道魔神的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莉拉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你可真有意思……我原来还不知道，你居然这么牙尖嘴利。”
“过奖。我再有意思，也不如你们魔族有意思。”卓澜眯了眯眼，“魔族的音乐，永远蕴含着魔族语言，只有魔族自己能全身而退。其他种族听到就会被蛊惑，演奏就会被吞噬生命。以人类的生命力来说，即便一次只演奏不到十分钟，他也顶不过十次。”
血族看着舞台上的佩林。从那个方向传来的魔物压迫之感，让这名四代血族的血液都要沸腾，战意和警铃在脑海中来回翻滚。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舞台的深处，那昏暗的角落，站着一个高大的影子。那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像是有生命一般逐渐爬满整个舞台，又爬上嘉宾的位置。它在卓澜的脚下，在背后，在四面八方。它阻隔了外界的嘈杂，只把风声放了进来，轰隆隆的回响像是空中的滚雷。
就好像，血族站在那空荡荡的魔物堡垒里，每个无聊的日子里听到的声音一样。
血族甚至觉得阿尔沙在看着自己。就是现在，就在身后，他的手指马上就要触碰到自己了！
卓澜猛然回头。
——只有工作人员，没有别人。血族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每个人都沉醉在音乐当中，没有阿尔沙。
“啧……”卓澜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太久没听到魔族的音乐了吗……
——居然连这种程度的也能让我晃神。
——这要是放在过去，被那个家伙知道的话，肯定要用更烦人的音乐来蛊惑我……
卓澜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些曾经让自己几乎被全然操控的魔族曲子，越想越觉得佩林的水平不过如此，于是彻底醒神。
莉拉乜斜他一眼：“哦，你居然挣脱了。”
“也就这样。”卓澜道，“刚刚只是失误，偶尔轻敌而已。”
莉拉无声一笑。
——失误吗？
——刚刚那一下，可是某人亲自出来“看”你了。
——虽然他也没太认真，但你居然能主动挣脱……看来你身上还真附加了神力啊。
莉拉想到这里，不由得感慨某人的眼光：抢手的小东西。
“他跟我说，今天他是拼了命准备的……”
卓澜恢复了正常，也能正常看待佩林的演出了：“这可真是……拼了命啊。”
莉拉嗤笑一声：“和魔族签订契约，不是早就拼了命吗？也不是今天才不要命的。”
卓澜扫她一眼：“节目播出后，会有更多人受到蛊惑，从而增强你们魔族的力量——你们是这么打算的吗？”
“放轻松点儿，亲爱的。”莉拉笑了笑，“这只是一首钢琴曲。”
“这是恶魔在低语。”卓澜道，“过了这么多年，我依旧觉得很恶心。”
莉拉没生气，反正又不是她在弹钢琴：“可是你看，大家都听得如痴如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