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铭调侃冯紫英:“我们中禹州是最会吃的,你可别说大话,吹破牛皮就丢脸了。”
冯紫英轻笑一声:“这店又不是我开的,我做什么帮它说话,不好吃我都不会带你们来。”
林禹州动了动鼻子,大厅里传来饭菜的香气,闻着味道,应该还不错。
四人上了三楼,来到包厢门口,冯紫英将门推开,忽听有人喊他。
“紫英兄!”
四人同时转身。
只见一个穿着天蓝色绸袍的男子笑呵呵地朝他们走来。这人长相不差,可惜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猥琐之态,待他走近了,还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很浓的脂粉味道,再见他神色萎靡,肯定是在烟花之地流连太久所至。
“琏二爷,你怎么来金陵了?”冯紫英明知道贾琏来金陵的原因,却还要装做不知道,露出一股惊讶表情来。
贾琏笑呵呵地回答:“到金陵老宅办些事情,本是准备今日返京的,被事情耽搁了,在这里遇到紫英兄也是缘分,我是东道主,今日请你吃酒吧。”
冯紫英挥了挥手,对贾琏说道:“我来金陵访友的,今日我可不是一个人。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边两位,一位是我的远方表弟宋铭,一位是我好友傅爵,而这一位,跟你关系非常,琏二爷不妨猜猜看?”
贾琏闻言,朝林禹州看去,这一看,他顿时惊住了。眼前的少年穿着银白色绣暗纹的织锦儒衫,他身材修长,气质卓绝,高高束起的头发将他清隽昳丽的容貌完全暴露出来,他嘴角含笑,眼神深邃,不言不语却有一股清雅之气环绕着他。
贾琏还是第一次见到比贾宝玉更出色的男子,只这气质,宝玉无论如何是赶不上的,他一时看呆了。
“琏二爷,琏二爷!”冯紫英连喊两声,才将贾琏叫回神。
贾琏回神后,连连拱手,表示歉意:“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我若见过,定是不会忘的,紫英兄,你还是快快为我介绍吧。”
冯紫英笑了起来:“这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家的公子,名尧,字禹州,是琏二爷你的表弟。”
贾琏睁大了眼睛,他赞叹道:“竟是这样,竟是这样!原来是禹州表弟,只有姑父姑母那样的人物,才能养出像表弟这样的风雅人。”
林禹州拱手,开始跟贾琏商业互吹:“表哥过奖了,你也是一表人才。”
“哪里哪里!”贾琏笑的更灿烂了,其实他早就听说林如海和贾敏过继了一个孩子,但他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这么出色,是这样的一个风流人物,府上老太太对林家很是关心,这次回京城,将林尧跟老太太说说,也算是大功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存稿箱,主人流浪了去,喜欢此文的请踢主人一脚,谢谢!
第6章 红楼梦一场(6)
冯紫英将贾琏请进包厢,叫来店小二,增加了几个菜,大家落座,一起吃起酒来。
贾琏喝了一口酒,对四人小声说道:“金陵城这段时间秋闱,可是热闹了,听说抓了很多人,还有好些学子也被抓了。”
冯紫英笑呵呵地拍了拍贾琏的肩膀:“琏二爷,你还不知道吧,这三位就是来参加秋闱的,从贡院出来没多久,我请他们来吃吃东西,找补找补耗费的精力。”
“那是要的!”贾琏闻言,赶紧举起酒杯,朗声说道:“三位都是此届应试的大才,我满饮此杯,在这里祝三位金榜题名,檀宫折桂!”
“多谢表兄。”林禹州端起酒杯喝完,对贾琏说道:“母亲在家思念外祖母,不知她老人家近况如何?舅舅,舅母们近况如何?表哥可否为我述说一番?”
贾琏闻听,便捡着荣宁二府一些能说的,好说的,这般如此,如此这般,说了一通,说完他总结:“家中近况还算不错,只是薛姨妈一家的到来,引的祖母愈发想念姑母,前些日子小病了一场,我走时已经痊愈。”
林禹州闻言,先是表达了自己对贾母的关心,后将贾敏和黛玉的近况简单说了一下。
贾琏全身都透着笑意:“表弟既已参加了这次秋闱,我也不急着回去,等着放榜之后,将表弟高中的消息带回去,必然能让祖母开怀。”
林禹州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等放榜是假,想滞留在秦淮河畔烟花之地的是真。
在醉香居吃完饭,贾琏自觉跟林禹州熟了,想邀他去秦淮河赏景,林禹州借口拒绝了,冯紫英推辞有事,宋铭和傅爵跟贾琏不熟,同样拒绝。
贾琏没什么不快,他笑呵呵地辞行,一个人独自去秦淮河赏景。
“这就是贾家的琏二爷,闻名不如见面啊。”宋铭顾忌林禹州的面子,没将坊间对贾琏的评价说出来。
林禹州轻笑:“你想说他是色中饿鬼?”贾琏急色的样子表现的太明显了,大家又不瞎。
傅爵不想多谈贾琏此人,便说道:“天已经很晚了,回吧。”
林禹州赞成,他们四人出了醉仙居晃晃荡荡返程而去。回到小院之后,林禹州直奔书房,林聪拿着一叠地契等在了那里。
林聪将那爹地契放在书桌上:“大哥儿,事情我都办妥了,这是贾家卖掉的所有祭田的地契,还有几个铺子没买到手。”
“那几个铺子就算了。”林禹州翻了翻地契,卖了这许多,金陵老宅就剩个空壳了,贾琏也是厉害,这样的价格都愿意卖,他卖就算了,自己估计还会昧下一部分银钱来。
“你盯着周瑞,他除了卖祭田,还有什么其他异动吗?”
“卖田,卖房,收租,放印子钱。”林聪掰着手指头,他掰了四下,停了一会,将小拇指也掰了下来,说道:“会小寡妇。”
“哈?”最后这个让林禹州惊了,周瑞难道还养了外宅?
林聪撇了撇嘴,将自己看到的给林禹州说了一通。
林禹州觉得自己长见识了,用主家的钱财养女人,这周瑞的胆子也是肥的,贾琏跟他一起行动,却丝毫没有察觉,也是个傻的。
“别盯了,随他们主仆去。”
林禹州彻底不管贾琏和周瑞了,他拒绝了同届考生的聚会邀请,安心地待在院子里等乡试放榜。
乡试放榜一般是在九月初,这次乡试放榜之前,金陵还出了一个热闹事。
此次科举舞弊案的主要涉案人员的判决已经出来了,除了主考被押去京城,江南十二个涉案豪商,八个涉案官员,直接在金陵受刑,行刑的日子定在八月二十六。
当天,整个金陵都轰动了,菜市口法场人山人海,还有很多大人带着小孩儿来看杀头。
林禹州心情复杂,他看了眼被行刑的人员名单,问季盛彦:“没有贾雨村?”
季盛彦瞥了一眼名单,回答:“反水了,保了命,丢了官。”
贾雨村善钻营够果决,原文中他就是一个忘恩负义,阴狠毒辣,自私之极的小人,整个红楼故事,林禹州最不喜欢这个人,他还以为这次科举舞弊案,贾雨村八成跑不了,却没想到对方狡猾如斯。
林禹州将名单还给季盛彦,笃定道:“他去京城了。”
季盛彦摇头:“他去投奔王子腾了。”
“哦,我忘记还有一个王子腾了。”林禹州嗤笑:“有薛蟠的事情做投名状,王子腾或许会帮他一把,两人都是中山之狼,若是相互攀咬,就好玩了。”
林禹州说话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周边蔓延开来,行刑开始了。
二十个人头落地,地面被鲜血染红,法场异常安静,大部分人都对死亡都抱有敬畏。林禹州转身离开,这样的场面让他想起了轮回世界,厮杀,血腥,真不想回忆。
法场杀头之后,秋闱放榜的日子定了下来:九月初三,甲辰日,乡试放榜。
放榜前一天,林禹州吩咐小厮去布政使司门口等着了,所以当天,他一点儿都不急,呆在书房里老神在在地看书。
“禹州啊,你真不担心吗?”他不急,有人急,宋铭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整个人焦虑的不行。
林禹州翻了一页,说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次不行,三年后再战。”
“我不想再考了,太痛苦了。”宋铭坐到傅爵身边,问他:“表哥,你也不急?”
“嗯。”傅爵嘴上这么说,但手里的那本《诗经》,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等待是难熬的,就在宋铭即将崩溃之际,林聪兴奋地冲了进来。
“大哥儿,大哥儿,你中举啦!”林聪差点被书房的门槛给绊倒,他踉跄了两下,兴冲冲地对林禹州喊道:“乡试第一名,大哥儿,你以后就是解元老爷了!”
“拿些银钱赏大家,具体多少,你看着办吧。”林禹州还算淡定,没白吃那九天的苦,挺好。
宋铭起身问道:“林聪,我跟表兄有消息吗?”按说解元的名字都填出来了,他们若是中举,消息也该在解元之前出来啊。
林聪挠了挠头,傻乎乎地说道:“差点儿忘记了,傅少爷,您是乡试第六名,宋少爷是乡试第二十三名,都上桂榜了!”
宋铭头晕目眩,腿发软,他扶着椅子坐下,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云彩上一样。傅爵稍微好些,但拿着书的手却有些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