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角落）【朝阳东升】师生 (专职打字机)

　　“小张啊，你先进来，把门带上。”
　　在办公室里的氛围一度凝固之时，院长先开口打破了双方的沉默。张东升从这种氛围里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没等对方正式揭开话题他就感觉到了一阵头皮发麻。
　　“小张，你来我们少年宫不少年了吧？从一毕业就过来的？”
　　这样的开头几乎已经可以猜到结尾，张东升已经被周围投来的目光逼得退无可退，这种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校长，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对方似乎就在等着他这句话，立刻将抽屉里的一沓投诉信甩在了桌上，张东升在少年宫代课这么多年，虽然不敢说有多受学生们的喜欢，但收到投诉信还真是头一回，而且居然还是这么多，这让他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要说被学生投诉，难道是那天上课他让几个捣乱的学生罚站，他们回来报复了？
　　“校长，这……”
　　“小张啊，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最近关于你的风言风语的确是很多，不止是投诉信，有些家长都快要把我这办公室的门给挤破了。”
　　校长说话间慢悠悠地看了张东升一眼，似乎是想要竭力作出一副惋惜的姿态，但那表情在张东升看来只有讽刺和厌恶。那种眼神他在预见房东太太的时候也见过，这让他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
　　“本来这个事是你私人的事，我们也不能干涉什么，但是你也明白，我们这里是少年宫，老师是教书育人的，家长们对老师的事当然会比较敏感一点。前段时间，有人说到你的私生活不太检点……”
　　所以那天他和朱朝阳在客厅里听到的那个声响……不是夜猫也不是风声，是房东太太？
　　她看见自己和朱朝阳……
　　张东升感到全身所有的血液骤然之间凝固到了冰点。
　　所以那天房东太太看到他的时候一直催着他赶紧搬家，甚至当面回绝了他的好意，让他以后不要再和佳佳联系。
　　她果然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和朱朝阳的事，所以才露出那么嫌恶的表情。她是觉得自己是个不正常的变态对吗？
　　“小张，你的私生活我们是无权过问的，但作为一个老师，必须要给学生树立一个积极向上的榜样，不能太离谱对不对。更何况都是青春期的孩子，对这种事懵懵懂懂的，万一走偏了，这个责任我们怎么负得起？”
　　此刻张东升周围一片嘤嘤嗡嗡的耳鸣，已经听不清校长究竟在说什么，他觉得周围那些鄙薄憎恶厌弃的眼神已经交织成了一张罗网，把他困死在里面越收越紧。似乎每个人都在不停地数落着他的不是，指责着他的肮脏，唾弃他是正常社会的异类，仿佛他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就算是以死谢罪都不足以平民愤。
　　“小张，我说的话你明白了吗？”
　　张东升手脚冰凉地僵在原地，他不能动弹，因为好像下一秒那最后一点支撑着自己的气力就要用尽，他会被这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击垮，然后彻底崩溃。
　　他错了吗？
　　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全世界最爱他的人，他错了吗？
　　“张老师，我们希望你能离开少年宫。你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如果你不走，家长们可能会投诉到教育局去，我们会很难处理。”
　　“你也不希望你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吧。”
　　“你留在这里，会败坏整个少年宫的风气。”
　　“你赶紧走吧……”
　　张东升怔怔地看着周围七嘴八舌议论开的那群人。那些他原本熟悉的人忽然之间全都换上了陌生冷漠的面孔，他们站在一起，义正言辞地审判着自己的罪过。
　　可是他们知道什么呢？
　　他们不知道那个男孩给予过他什么，他们不知道在自己被生活裹挟得已经失去希望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伸出了手，把自己从那死水一样的绝望里拯救了出来。
　　我们的相爱，从来都不是可耻的。那份感情和这世间所有美好的爱情一样，值得珍惜和守护。
　　“够了！”
　　周围的议论声被张东升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吼打断。
　　突然之间周围安静得一点声响也没落下。张东升抬起站得几乎麻木的脚，朝着那张铺满投诉信的办公桌走了过去。
　　“我会辞职，今天就离开。”
　　得到这样的回答，校长本应该感觉到轻松，但他被张东升的眼神看得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这个一贯温吞，老实，甚至在旁人眼里有些懦弱的男人毫无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决绝。
　　“这些信我收下了，感谢这些年的照顾。”
　　校长倒是没想到张东升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以他的工龄，又是被迫辞职，换做其他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松口，少年宫这边也是做好了给予一点补偿的准备，可这样一来就显得他们小人之心了。
　　“那这个月的工资……”
　　“不需要了。”
　　张东升收拾好那些信，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相较于张东升的坦荡和潇洒，这些人反而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这一天比他预想中来得要快，但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可怕。
　　朝阳，我做到了。


第33章 33
　　从走出校长办公室到离开少年宫，张东升还是隐隐有些恍惚。这不是因为在意旁人看他的眼光，而是对一份干了近二十年的工作的茫然。他并非没有预想过和朱朝阳在一起之后会面对的种种局面，被鄙视，被误解甚至被大多数人视作异类来排斥，这些压力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当自己身边熟悉的人成为施压者和迫害者时，那种被背弃的孤独才是最难受的。
　　他如今，真的除了朱朝阳一无所有了。
　　少年宫外，来来往往的人流依旧如往常那样，似乎并没有谁注意到他离开的身影。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他的离开从来不是损失，而是一种解脱。他能想象那些家长们在背后谈论他的神色，语气，以及奔走相告他这个‘祸害’终于可以远离自己的孩子时那种打从心底里的喜悦。
　　要求别人来共情自己是很难的，而他其实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因为他爱着的那个人，也是全世界最懂他的人。
　　张东升站在少年宫门口，这一次他没有回头。既然选择了走出这一步就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后悔和留恋的。他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巧的是就在他走出少年宫的那一刻，朱朝阳的电话也刚好打了过来。在看到他名字的那一瞬间，张东升有种心头的阴霾尽数散开的释然。
　　“老师，事情办完了吗？回医院了吗？”
　　张东升听着朱朝阳那里人声喧哗，像是有什么人在争吵，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对方语气凶恶，杀气腾腾的，他顾不上先回答朱朝阳的话就立刻问道：“朝阳，你在哪儿？那里怎么那么吵？”
　　“我跟我爸他们在一起呢。”
　　朱朝阳回头看了一眼正厮打在一起的一群人，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笑着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事不关己地继续跟张东升打着电话：“晶晶离家出走了，我陪我爸在外面找人。”
　　“朱晶晶离家出走了？”
　　张东升先是一惊，但转念一想这事好像也并不稀奇，那个朱晶晶的确是太叛逆了，不好好管教出事也是迟早的。原本他和朱晶晶也谈不上什么师生感情，可那孩子毕竟也和朱朝阳有点关系，所以免不了要多关心几句：“那现在找到了吗？她一个未成年小姑娘在外面太危险了……”
　　“找到了，跟上次欺负你的那伙人在酒吧鬼混。”
　　朱朝阳说话间又转了个身，刚好可以看到吧台那里正打得水声火热的场面。昨夜他送朱永平回家，故意把钥匙和手机留给朱晶晶时就料到今天这一架不可避免。或者更准确地说，其实是他暗中推波助澜了一下，才有了今天这场‘好戏’。
　　以朱朝阳对朱晶晶的了解，被她爸爸在家关了这么多天，如果有机会离家出走，肯定会想尽办法逃出去。朱朝阳就‘借刀杀人’给她这个机会，第二天一早再故意打电话给朱永平试探口风，结果不出所料，今天一早他一个电话打过去，朱永平那边正忙着四处找人，朱朝阳就故意说了几个那些混混常去的地方，说在那里看到过朱晶晶。还特意提醒朱永平要找上王立一起去‘逮’人。朱永平方寸大乱之下也顾不上别的，果然‘采纳’了朱朝阳的提议。
　　事实上就算朱晶晶没有和那几个混混在一起，以王立的脾气，知道自己疼爱有加的侄女被这些人‘带坏’，肯定也不会轻饶他们。结果巧的就是他们找到酒吧的时候，真的看到朱晶晶和他们混在一起。这一来都不用朱朝阳再费口舌，两拨人一见面自然是一场大战。
　　严良他们拿这群小混混没有办法，但王立这个混世魔王可不是好惹的。再加上朱永平这个父亲爱女心切，王瑶更是泼辣彪悍，朱朝阳这一场好戏可以说看得甚是过瘾，只是可惜张东升不在现场，无法体会这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不过其实以他的性子，就算真的看到了大概也不会觉得有多痛快吧。这样一想，朱朝阳觉得这种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不然说不定他还会反过来同情朱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