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走路的速度很快，那些水仿佛主动让路一般掀开了一道帘子。
林渺本来想带着路明非离开，但却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男孩来到他面前。
“我也不是来找你的，你有看见我的哥哥吗？”
“你会死的……”
“我只要我的哥哥。”男孩说着，和两人擦肩而过，“再见了。”
“嗯，再见。”看着男孩瘦削的身影在白雾中隐没，林渺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了巨大的孤独和恐惧。
他的脸早已湿透，分不清是汗水、泪水还是雾水。
作者有话要说： 百忙之中码了一章，还有三科没考，好怕挂科啊orz
康斯坦丁是救不了了，可怜孩子哎……
第22章 宿命
“大……大哥，我们走吗？”路明非看见林渺周身凝而不散的雾气，虽然看不清他的脸面，却能够感受出一种哀恸。路明非不知道林渺为什么而悲伤，只知道他站在这里，却好像和他处在两个世界。
“唉……”林渺叹了口气，听的路明非毛骨悚然，虽是同样的声线同样的音色，但那种腔调那种姿态，就好像一个活了无数个世纪的老怪物，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
林渺收拾了片刻杂乱的心情，两人动身离开体育馆。窸窸窣窣，体育馆门外的柏树下，一个老人靠在那里，一手插着裤带，一手把玩着手里的折刀：“啊，年轻人们，我找你们好久了。”
路明非看着老人的面容，感觉有些熟悉，林渺朝老人行礼道：“校长，晚上好。”
“校长好！”路明非一个激灵，双脚并拢，站得笔直，仿佛一个等待首长阅兵的军人，他想朝昂热敬一个礼，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昂热朝两人危险，脸上的皱褶堆叠起来看上去是那样的慈祥。林渺斜眼瞧着旁边不知所措的路明非，心想能够让校长亲自过来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傻乎乎的S级新生了。
“跟我来。”昂热朝两人招了招手。
那个男孩从教堂出来的时候，已经将此处燃成了一片废墟，他们沿着教堂侧边的铁梯爬上钟楼，时不时有一些亮着火光的灰烬随风飘过。
一个老牛仔倚着个太师椅，旁边放着一碟子花生和两三罐啤酒，正摇摇晃晃的看着远方战斗迸发的火花，他将手提箱丢给了昂热：“来的真慢！”
林渺朝老牛仔微微欠身：“副校长您好！”
路明非附和着林渺，感觉他对这个学校的观感彻底崩塌了，神特么卡塞尔学院，里面的学生是一群神经病，他的导师更是不靠谱，而面前这位副校长，简直活脱脱就是个前朝的贝勒爷！
校长提起一个手提箱，带着路明非来到栏杆前，打开了箱子，从里面组装出一支大口径狙击□□递到他手里。而后又取出一个圆柱形的石英玻璃密封管，给路明非看里面的东西，那是一粒修长的子弹，弹头是暗红色的，仿佛一块简单打磨过的红水晶，里面有血一样的光泽在流动变化。
“第五元素，贤者之石，”校长说，“炼金弹头，弹头以纯粹的精神构造，只有它能够击毙龙王，要珍惜子弹，很难得。”
他把子弹填入弹仓，“咔嚓”一声上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校长……这是什么意思？”路明非抬头，很是不解。
校长指着校园，各个小队正在向着英灵殿的方向汇集，英灵殿顶的雄鸡之上，站在一个光明耀眼的人影，是那个龙类，他正对着整个校园发出嘶哑的呼喊。奔跑中的学生们对着他射出弗里嘉子弹，如血的烟雾把他彻底笼罩起来。他挥舞着手臂遮挡自己的脸，继续呼喊。
“哥哥！”
他的呼喊像是个怨灵，叫人不寒而栗。
“那就是龙王，我会为你破开他的防御，一会儿你会看见一只转动的眼睛，他的第三只龙眼，那是他的要害，瞄准他的额头，用这枚子弹射击他。”校长说，“做得到么？”
路明非看着自己手里的狙击□□，是一支顶级的枪，带着红外激光瞄准镜，对于有些射击经验的人来说，命中不稀罕，失手才奇怪了，距离也不算远。
“可是为什么是我？明明……”他回头看了看站在副校长旁边剥花生的林渺。
校长知道他未完的话是什么：“因为你是‘S’级，也只有你才能够免疫我的言灵‘永恒’。”
昂热像一个哄小孩子吃药的老父亲一样鼓励着路明非，林渺觉得好笑极了，在校长出现的那一刻，他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有理由相信也毫不怀疑昂热绝对是事先知道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战争，而且选择了袖手旁观任由事态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那么他想干什么呢？想让整个卡塞尔学院在火海中变成废墟？林渺想起那个午后，他和楚子航在校长办公室和昂热喝茶，校长说过：“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向龙族复仇。”
昂热将那个少年放出来，为的就是要杀死他。
林渺想到这里，手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按理来说他应该是站在人类这边，站在学院这一边，可莫名其妙的，他对这个不断呼喊着“哥哥”的少年充满了不忍。是惺惺相惜？还是感同身受？
低沉的龙文吟诵声横穿校园，林渺抬头，看见校长自高楼跃下，而另一边的那个龙类少年也低头看着这个老人。
所有人都能感觉老人的“灵”在黑暗中瞬间放大。
——言灵·永恒。
不可思议！路明非发现整个校园范围内的时间似乎慢了下来，那些奔跑的学生，那舒展膜翼的龙类，甚至是风吹树叶的摇曳，火焰的翻腾，都变慢了。瞄准镜里的龙类在缓慢地一张一合眼睛。只有他和校长没有变慢，校长快得像是豹子，越过草坪，沿着消防扶梯飞身登上英灵殿的屋顶。即使是海军陆战队的队员或者中国古代的武林好手，也不过如此。
林渺的眼帘垂了下来，睫毛在不住地颤动。路明非在前方架起了□□，而他却想要做些什么。
“路明非！”校长的声音在空中炸开。
林渺握紧了拳头，张开双眼，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心中那个危险的念头。
“噗！”少年在与校长的战斗中睁开了第三只眼，然后被子弹洞穿，炸开了灼热的血花。
校长回头：“路明非，是什么让你无法下定决心？”
路明非最终还是留手了，他在射出子弹的那一刻，稍稍的偏了。
在体育馆的时候，他远远地看着，那个龙类那时候在游泳池里蒸发了大量的水之后，露出了自己真实的面目。怎么看都是只是一个跑丢了的小孩……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啊！
究竟子弹还是射了出去，少年那强大的时刻保护着他的火之言灵消散了。
校长下了命令：“全体学员，换实弹射击！”
林渺走了上前，站在路明非的旁边，炽热的风向他袭来，能够感受到远方那好像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开始暗淡了。而后四面八方如星火一般亮了起来，一颗颗的子弹射出，要将男孩吞噬。
老唐，那位和路明非打星际争霸的网友，这次闯入者之一，放出了男孩的人，乱入了这片战场。
他低声骂道：“见鬼！我明明不是向这个方向去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路痴。
在枪林弹雨中，男孩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他站来了双翼，飞向天空，任由自己是一个活靶子，摇摇欲坠地朝老唐飞去。
他降落在了老唐面前，老唐什么来不及拔腿逃跑。
男孩身后的弹火还在倾泻，老唐心想我要完蛋了，不是被这个男孩吃掉就是被他身后的子弹射成筛子。
然而他面前的男孩朝着他腼腆地笑了，张开双翼，把他包裹起来。
数以千计的实弹命中龙类的身体，他失去了那种命令金属的言灵之力，只能用后背和双翼去阻挡。学生们不断地更换弹匣，直到射空了所有弹匣，他们不敢停，在这样暴烈的弹幕中，那个龙类始终死死地站着，没有倒下。
这是什么异类的生命力！
最后一颗子弹离膛，校园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所有人都看着硝烟里那个神一样展开双翼站立的身影。
老唐也看着，看着他的脸。龙类破损得像是一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朽尸，无数透明的弹孔，他的龙类骨骼再柔韧，在失去了言灵之力以后，也不过只是一种好的材质而已。张开的膜翼上所有骨骼和关节都碎成了粉末，正在一片片下坠。
男孩失去了所有的光辉，变得苍白。老唐意识到，面前的这个怪物可能要死了。
男孩说：“哥哥，我找到你了。”
“我不认识你啊！别过来！！！”老唐大叫着，转身就跑。
男孩不说话了，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好像一尊完美的雕像。
三息过后，他的皮肤开始龟裂，皮肤之下流淌着的是火红的岩浆，他的光芒再一次盛放，却只是一闪而逝，化作了一抔尘土，只剩下琉璃般的骨架，空洞洞的眼眶，目视着不知何方。
“龙族和人类只能是敌人吗？”林渺喃喃自语。
“是的！”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校长又回来了，神情肃穆，“这只是一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