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摊上这么个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可不是?别说那位江小姐到底捅没捅,就是我有这么个糟心的爹我都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说什么呢?你可是个警察。”
“我这不是图个嘴上痛快么?不说了行了吧?那这个案子怎么处理啊?”
“回局里问头儿吧,我看那位江小姐也不是什么好得罪的,唉,真是领导张张嘴,咱基层小警察跑断腿。对了,叫人盯着这老头儿点儿,他除了吸毒,身上还背着几个抢劫盗窃的案底呢。”
“行。”
江万年悠哉悠哉地躺在病床上按遥控器调台,他住的是高级病房,电视空调冰箱一应俱全,光护工就请了俩,还有好几个护士轮流伺候着,这日子过得他都不想出院了。
样样都好,只有一点,江万年是个瘾君子,还不是一般的烟瘾酒瘾,他早年在牌桌上染了毒,开始量还不大,到后来越来越严重,瘾头上来了,全身上下的血管里都像有蚂蚁爬,那些人差点把他送到戒毒所强制戒毒去,还好有秦形正给他兜着,江万年才能舒舒服服躺在这享受。
江万年调整了病床角度半坐半躺了起来,边看电视边美滋滋地想,这女儿没白生,虽然是个变态同性恋吧,好歹有点眼光,居然找了个这么有钱的秦老板做老丈人,不错不错,比生个儿子还能干些。
在江万年看来,攀上了秦形正等于抱紧了一棵摇钱树,以后还愁钱么?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棵摇钱树竟然不摇钱了。
下午,秦形正让自己的助理给江万年送来了五十万支票。
江万年喜笑颜开地接了过去,张着一口黄牙推辞,“又让秦总破费啦,这怎么好意思。”
助理是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戴着一副细边的眼镜,他推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嘴边略弯一下就算是笑,客气道:“江先生,听说上午警察又来找您了?”
“对对,不过你让秦总放心,我已经按照他说的改了口了。”江万年摸了摸肚皮上的伤口,舒坦地吐出一口气,“看来秦总是想开了又让他家的千金和我们悦悦在一起了?你让秦总放心,悦悦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绝对把秦小姐照顾得妥妥当当。哎呀,以后我和秦总就是亲家了,这来往嘛自然是少不了的,小伙子好好干,我让我那亲家以后大大地提拔你!”
助理的镜片反过一点轻蔑的光,依旧笑得彬彬有礼,“江先生,您好好养伤,秦总那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行,去吧去吧。”江万年煞有介事地挥手让他退下,好像自己真是个使唤奴才的主子似的。
助理送完支票回到秦形正的办公室交差,把江万年的话简单扼要地给秦形正概括了一遍,秦形正翘着二郎腿冷笑,“亲家?就这条狗也配?”
“秦总,那那个姓江的怎么处理?”
“他不是吸毒么?把他弄进去不就行了?”
助理跟了秦形正好几年,立刻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秦形正看看自己电脑上律师发过来的那份断绝父女关系的公告,犹豫着要不要发出去。
秦云是他唯一的、亲生的女儿,血浓于水,虽然她的母亲不讨人喜欢,可这个女儿的行为举止像极了年轻时候的秦形正,内向、懦弱、胆怯,骨肉亲情就是这么奇妙,秦形正不得不承认,放了秦云,除了江枫悦手里那点小东西的威胁,最大的原因是自己真的不忍心了。
秦形正这辈子外表光鲜,内心活得多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甚至厌恶的女人朝夕相对,甚至还在二十多年前完成任务一样地不得不跟她留下一个孩子,他一辈子没尝过爱情的滋味,秦云得到了。
得知秦云是个跟自己一样的同性恋,秦形正先是震怒,接着又惊恐万状,找人调查清楚之后,又从心底泛起一点点羡慕来。
秦形正承认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伪君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说一千道一万,秦云总是他的骨血,是他生命的延续。
要让自己的生命再度忍受这样谁也不能诉说的痛苦么?秦形正纠结了很多天,最后终于让江枫悦帮他下定了决心。
还是,让她们走吧,和秦云断绝了关系,以后她是死是活和他的秦家再没有一点关系。
江万年躺在医院里过了年,到了开春刀口长好,还没办出院手续呢,警察又来了,这回是抓人。
江万年躲警察最有经验,警察离门老远呢他就嗅到了空气里一丝不易发觉的危险,跳下床抬腿就往窗台上爬,顺着空调一路爬到楼下,拔腿就跑,从医院后墙翻了出去,撒腿狂奔了好几里路,躲进自己平时藏身的某个酒吧地下室里,这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靠在墙壁上。
他好久没跑过这么长的路了,跟死了一次一样,对着厕所里生锈的水龙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没注意牙齿磕在龙头上,铁锈混着血沫子,吐出来就是一口鲜红。
江万年还有点案子背在身上,警察找过来他也不奇怪,他以为是秦形正没有打点妥当,晚上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在酒吧里顺了只手机出来,打了秦形正的电话号码,谁知道拨过去已经是空号。
他以为是自己按错了键,比对着手机上的号码咂摸一遍,发现没错,就是这个号码。他纳闷地又拨了一遍,手指按上通话键的时候恍然大悟,那些警察八成就是秦形正找来的!
好哇你秦形正,你个□□的玩意儿,敢跟老子玩这招。
江万年啐了口唾沫,红着眼珠子几乎捏碎了手里的手机,你给老子等着!
外头还有警察等着抓他,秦形正的麻烦又暂时找不上,江万年毒瘾上来,刚好酒吧里就有个常年给他供货的混子,江万年想找点钱从他那里搞点货,两只小眼睛转了几圈,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出去。
江枫悦和秦云过了好几个月的舒坦日子,差点以为人生就要一直这么舒坦下去了,谁知道一通电话全然破开了这道假象。
凌晨一点,江枫悦侧身抱着秦云睡得正香,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疯了一样震动起来。
“三更半夜的,谁啊……”秦云头埋在江枫悦的胸口上嘟囔。
“大概是可昕玩儿到半夜恶作剧呢,没事儿。”江枫悦亲亲秦云的脑袋顶,捞起手机一看,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号码,她皱着眉接起来,“您好,请问哪位?”
“悦悦,这才几个月,你老子都不认识了?”
电话那头传来江万年似笑非笑的声音,沙哑着,像极了茅坑里蠕动的蛆虫。
江枫悦直接挂了电话,顺道把手机关了机。
“谁啊?”秦云迷迷糊糊又问。
“没什么,打错了。”江枫悦搂着秦云道,“睡吧。”
江万年被江枫悦挂了电话,当时气得七窍生烟,再打过去之后已经是“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他暴跳如雷地摔了手机,瘾头上来了,倒在地下室潮湿的地板上翻滚,地下室只能容得下一张简易的折叠床,他翻滚着熬了几分钟,脑子里像被千万只虫子啃咬蚕食一样,抱着折叠床的床脚开始撞,还不能缓解,干脆趴在地上,头朝着水泥地使劲砸,咚咚咚的,一砸一个血呼啦差的印子。
捱了几十分钟,江万年口吐白沫,最惨烈的时候捱过去,他面目狰狞地从地上爬起来,秦形正,江枫悦,你们想甩开老子是吧?老子就让你们两个狗娘养的东西看看,想甩开我有没有那么容易!
秦形正最近又看上了一个新的男孩,比之前的那个更会伺候人,那一张小嘴儿,秦形正恨不得死在这小*身上。
五十多岁的人了,折腾到天空泛起蒙蒙亮,终于精疲力竭地从男孩身上爬起来,男孩扶着腰去浴室清理,秦形正靠在床上喘粗气。
俗话说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秦形正的事后烟叼在嘴里还没点上,助理的电话打进来了。
“什么事?”秦形正点上烟叼进嘴里,懒洋洋接了电话。
“秦总,江万年跑了。”
“那帮废物,让他们去找,一定要把江万年抓起来!”
第44章 危险
清明前后的日子,阳光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秦云昨天还在跟江枫悦感慨今年的雨季怎么来得这样晚,今天一大早,绵绵的细雨就飘飘洒洒落了下来,窗外笼上了一层白茫茫的水汽,暧昧而不真切。
江枫悦就着怀抱秦云的姿势醒过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秦云,温顺地闭着双眼,脸颊一点绯色,少女一样稚嫩。
江枫悦看得欢喜,凑上去亲秦云的鼻尖,秦云双目张开,正好看到江枫悦的长睫毛,还有睫毛后头藏着的黑曜石似的眼珠子。
“醒了?”江枫悦的头蹭在秦云的肩窝里,懒洋洋地问,“饿不饿?”
“饿了。”秦云摸摸肚皮老实地回答,又问,“你今天不上班么?这么磨磨蹭蹭的。”
江枫悦捏着她的鼻子,喉咙里飘出的句子都带着笑意,“我的傻阿云把日子都过糊涂了,今天周六,你忘了?”
“是么?”秦云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还真是周六,“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又到了三月尾了。”秦云真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她和江枫悦能在一起的日子就会很长很长。